阳春三月,春光明媚。
重庆郊外的一片空地上热闹非凡,今天是四川空军部队正式成立的大好日子。不仅刘湘手下各部将领汇聚一堂,就连杨森、邓锡侯、田颂尧三位四川大军阀,都带着他们从属的小军阀前来参观。
这些大小军阀的关系极为混乱,很难理清谁是谁的盟友,谁是谁的敌人。反正大家合伙打过别人,也跟别人合伙打过彼此,至于接下来该联合哪边攻击哪边,估计那些军阀自己都没打定主意。
受邀参观空军演习的军阀当中,分量最重的当属杨森。这位老哥还是很仗义的,北伐期间吴佩孚被打得落花流水,杨森念旧情收留吴佩孚,结果被常凯申下令免除职务。
杨森跟刘湘是同学,以前一直属于盟友。但两年前他伙同刘文辉进攻刘湘,偷鸡不成蚀把米,川东21县地盘尽为刘湘所占。范哈儿以前就是跟着杨森混的,后来也投靠了刘湘。
杨森在四川打内战打得乱七八糟,但他在抗日战场上的表现却很亮眼,参加过淞沪会战、武汉会战、三次长沙会战、长衡会战等多次战役。在淞沪会战期间,杨森部和日军血战五个昼夜,伤亡近半依旧死战不退,成功坚守至友军前来接防,被评价为淞沪会战最能打的五个师之一。
田颂尧和邓锡侯同样是四川大军阀,只不过未来的境遇各不相同。
田颂尧是个倒霉蛋,几年后就会上常凯申的当。他被中央政府授命“剿匪”,因为防守区域被红军攻破,于是遭到中央撤职查办,手下部队也被趁机吞并,心不甘情不愿的下野办教育去了。
邓锡侯则跟杨森一样,也会活跃于抗日战场,甚至自己的司令部都一度被日军包围,他在突围的时候坠马摔伤。
另有郭汝栋、李家钰、罗泽洲、陈书农等诸多小军阀,不管人品如何,干过啥坏事,都是要出川抗日的。多数都誓死杀敌报国,只有少部分表现糟糕。
比如罗泽洲这家伙,抗战期间利用壮丁贩卖鸦片,结果遭到撤职查办,闲居至新中国成立后吞烟膏自杀。
罗泽洲势力不大,名气却不小,在四川自称“顺庆王”,老百姓送他外号“罗皇帝”。他在自己的地盘巧立名目,横征暴敛,已经把田税预征到30年后。而且他还私设公堂,视下属如奴隶,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有一次他处理逃兵,亲自操刀问斩,居然连续挥刀砍死人。他自己定下的死刑,就包括枪决、斩决、黑串、活埋、刺杀、背火背篼等诸多名目。
可就是这么个残暴的家伙,居然个子矮小、体型瘦弱、眉目清秀,属于那种病娇小受的长相。
除此之外,还有刘湘的心腹爱将、重庆市长潘文华。
重庆的工业和都市现代化发展基础,就是潘文华打下的。他担任重庆市长期间,大量建设工厂,进行了诸多城市升级改造项目,算是一个能打仗,也能治理民政的能人。
然而,你万万猜不到,这个能人最初是靠种鸦片起家的。
周赫煊跟范哈儿一起来到演习现场,刘湘笑着介绍道:“诸位弟兄伙,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周赫煊周先生,蒋总司令的座上宾,张副司令的心腹顾问。周先生可不得了啊,他在美国、在欧洲都是横着走,坐火车经过莫斯科的时候,苏联的老大斯大林专程亲自接见”
除了杨森、邓锡侯外,其他军阀根本没听说过周赫煊的名字。但听刘湘这么一介绍,顿时引起轰动,大小军阀们纷纷上前问候寒暄。
“周先生好”
“周先生一表人才哦。”
“周先生,看完演习一起去喝酒嘛。”
“”
斯大林离得太远,军阀们感受不到威严。但常凯申和张学良的大名,他们却如雷贯耳,周赫煊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也跟着提升。
范哈儿挺着肚子站在周赫煊身边,看着各路军阀上前握手,他也自觉很有面子,笑嘻嘻地帮周赫煊介绍那些军阀。
众人热情的寒暄过后,刘湘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问随员道:“刘神仙怎么还不来”
随员还没回话,只听远处有人高呼:“刘神仙驾到诸邪退散,鬼祟回避。”
声音越传越近,周赫煊好奇地望过去,见那边来了大概二三十个人。
走最前面的是两名童子,手捧花篮和法器。
接下来是八个开道者,穿着似道袍又似军装的古怪衣服,拎着锣、钹等乐器敲打不停,那声音就像是在做道场发丧。
随后是一辆滑竿,滑竿系着五颜六色的彩色丝绸,竹制藤椅上坐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老头的装扮也很奇特,似道非道,似军非军,他手持浮尘和罗盘,腰间别着一把崭新的毛瑟手枪,嗯,俗称盒子炮。
让周赫煊惊讶的是那些军阀的反应,刘湘、杨森、田颂尧、邓锡侯带着各路军阀齐齐上前,躬身问候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老头也不敢真让军阀们拜他,连忙挥舞佛尘说:“不必多礼。”
待得老头从滑竿上落地,刘湘殷勤道:“师父,请上座”
老头很有眼力劲,没有争这个面子,他说:“你是主帅,当居上位。我只是军师,甘陪末座。”
“师父说得在理,请”刘湘道。
周赫煊看得满头雾水,忍不住问范哈儿:“这老头子是谁啊”
范哈儿一脸敬畏地回答:“孔孟道的掌教,刘从云刘神仙。四川所有排得上号的军阀,基本上都是刘神仙的徒弟。刘神仙还是刘司令的军师,刘司令每次打仗,都要先请刘神仙算卦占卜。刘神仙法力高深,有他相助,刘司令这几年就没有输过一场。”
周赫煊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以前他从民国趣谈资料当中,也听说过刘神仙的一些传闻。今天总算是大开眼界,见到活蹦乱跳的真人了。
四川的军阀界可真是乌烟瘴气,妖魔鬼怪层出不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