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冯万樽过得浑浑噩噩,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每一天是怎么过来的。
胡超女几乎每天都给他打一个电话,要么是问一问他的情况,要么是想约他出去散散心。可是,接听这些电话的时候,他心不在焉,往往答非所问。约他出去,也一概找理由拒绝。胡超女说:“我原想,等能叔退休了,我再着手处理萧厚昆。要不我现在就把他开了。”
冯万樽说:“我懒得理这种人。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相信他会得到报应的。”
如果不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冯万樽的这种灰败日子还不知要持续多长时间。
这件大事,严格说来,与冯万樽本人的关系并不是太大,不过,却将他拖进了人生的巨大旋涡,使他不得不一下子清醒,开始考虑很多别的事情。
此事发生在星期三的夜场马开赛之时。当时,冯万樽正坐在办公室里,脑子里充满了糨糊,连思维都是停顿的。就在这时,警方组织了一次大行动,将新港酒店地下室的投注站端掉了。
据事后了解,警方之所以采取这次行动,有两个原因,第一,一个月后,香港举行主权交接仪式,需要净化环境,社会的方方面面都在整肃。第二,有人向警方举报了这个地下投注点,这个举报者应该是被智马集团的改革抢了生意的同行。
整个香港,赌外围马的人数和总投注额基本是一个固定数,增减比例不可能太大。智马集团搞改革效果显著,更多的马迷从其他外围集团投注站跳到了智马集团,智马集团麾下的投注站开户数和投注额增幅非常之快。在此形势下,实力稍强一点的外围集团不得不跟着变,也搞起了电脑投注。但是,那些实力较弱的投注站日子本来就不好过,拿不出钱来购置电脑设备,更不可能聘请电脑程序员替他们设计程序,不改吧,面临着客源的严重流失。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果然有人眼红他们,向警方点了水。
骆波这边在警方也是有内线的,但这一次内线却没有起到作用。恰好遇到回归前的整肃,警方接到举报后,迅速采取了行动。
按照冯万樽的设计,某一个投注点出事,根本不可能对总部产生影响。无论是投注站还是总部,他都设计了很多道安全程序。第一道安全程序,自然是及时将马票清理干净。这道程序对于警方的事后调查有用,现场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如果警方在投注时冲进来,这道程序所能起到的作用是很小的。不过,投注站此前就有相应的安全手段,他们会派人在一些关键部位放哨,只要有警员或者警车出现,他们就要报警。里面的人得到警报后,会在第一时间从侧门离开。这道程序之后还有一道程序,保护的是背后的集团,而不是这个投注站。
只要查出有投注,这个投注站肯定保不住,所以要保护的自然就是投注站后面的大老板。冯万樽在电脑中设计了一个程序,操作人员只要点开控制面板下面一个程序地雷,所有的程序便会自动销毁。电脑中一旦没有了相关记录,警方也就难以定案,最多只是按照现场收缴的投注额来定罪。除此之外,还有一道程序,是一道备用保险程序。这不是一道电脑程序,而是人工程序。投注站必须设置一个安全管理员,由这个管理员按照安全守则每天对电脑进行安全检查和处理。此外,集团还设置了安全监督员,负责检查各个投注站执行安全规程的情况。只要执行了这道程序,没有人能够查出投注站的电脑与总部电脑之间的联系。
安全设计环环相扣,只要每一道程序正常,就算某个投注站出了问题,影响也不会太大,损失会被控制在最小,更不可能危及总部。
但是这一天,许多巧合碰到了一起。警方很熟悉外围投注站的情况,他们先派了几个便装警员混进了投注站。对此,投注站的各相关人员均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外面的暗哨虽有未发现之责,但他们的主要职责是发现有明显标志的警方人员。就算暗哨没有注意到这几个陌生人,门口的保安也应该拦住他们,拒绝他们进入。就算他们混了进去,里面的工作人员也应该发现他们,并采取相应的行动。外围投注站并不是所有客人都接纳,他们十分小心,必须有熟人介绍才能加盟。竟然有几个便装警员混了进来,说明这个投注站完全不设防,连一丁点儿警惕性都没有。
便装警员进去之后,着装警员才开始接近。此时,放哨的那个人应该在第一时间发出警报。然而,此人擅离岗位了。警员已经冲进了投注站,连此人的影子都没见到。事后,此人说上厕所去了。这种说法显然站不住脚,属于严重的渎职行为。
警员冲进来时,里面有一瞬间的混乱。如果操作员足够冷静的话,完全有时间启动程序地雷,将所有的证据全部销毁。然而,操作员太慌了,手忙脚乱,操作错误,导致电脑关机。再想重新操作,已经没有机会。
就算发生了这一系列错误,后果仍然不是太严重,最多也就损失这一个投注站。
然而,这个集团毕竟是帮会组织变更过来的,帮会内部虽有严格的纪律,可这种纪律并不代表管理的程序化。投注站的安全员应该随时销毁与集团联系的相关证据,可他们没有严格执行这一规定。而集团监督员敷衍了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就没有把它当一回事。
警方进入之后,立即将现场控制。清理相关证据的时候,发现了投注站与总部联络的线索,他们查了一下电话号码,证实指挥中心就在本幢大楼。
打击外围马集团,警方是很有经验的,他们知道,端掉一个外围马投注站,并不一定能够端掉一个外围马集团。只要获得一点点线索,就必须迅速组织行动,稍稍延误,外围集团便可能采取断尾措施。发现智马集团总部线索之后,警方迅速将新港酒店布控,然后开始呼叫增援。
这里有个时间差,有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如果智马集团能及时发现问题,完全能够从容处置。可惜的是,所有的机会都错过了,朱文豪得到消息时,警方的增援团队已经赶到,对新港酒店的行动已经开始。朱文豪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冯万樽,冯万樽大吃一惊,顾不得和朱文豪多说几句话,立即着手删除电脑豪通知相关人员撤离,自己立即离开了办公室。可走了几步,不放心冯万樽,又转回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见他还坐在电脑前,便说:“快走,这里已经被包围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冯万樽说:“不行,还有一个文件夹要删除。”
朱文豪说:“能不能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冯万樽说:“只要文件删除了,就算警方冲进来也没问题。如果没有删干净,又被警方发现,即使跑掉了,也一样出麻烦。你们先走吧,人多了反而麻烦,我一个人更容易走。”
朱文豪非常犹豫。他也知道,这时候,早走才能走掉,迟了,很可能就被堵住了。而且,冯万樽所说的是对的,他是澳门人,在香港没有案底。这里是酒店,而不是完全的黑社会窝点,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又不是在公司所在的楼层,警方审问他一段时间之后,大概也是可以离开的。他想了想,便说:“那这样好了。楼上1个房间。你弄好以后,不要下去了,直接去那个房间。你一个人在房间里,警方估计不会查你。”说着,他将一个钥匙牌扔给冯万樽,转身带着几名手下走了。
那个房间,朱文豪原是留给自己应急的。可看到冯万樽在如此紧急时刻还在替公司着想,他便有了一些新的想法。就算自己进去坐牢,那又如何有了冯万樽,自己不怕没有机会东山再起。如果冯万樽进了监狱,他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就很难说了。至少,他可能从此远离这个圈子,甚至远离香港。保住冯万樽,就等于为自己多留了一条退路。他还有一种想法,自己和身边这些人,全是在道上混出来的,面对过很多危急情况。冯万樽却不同,他从未面对过这种局面,如果带上他走,还不知会出现什么状况,不如先将他安排了。
冯万樽将电脑里的资料删除之后,跑出办公室,外面已经没有人了。他来到楼梯口,发现电梯全停在一楼。既然楼上什么声音都没有,那就说明警方还没来得及上楼,自己沿着楼梯上到十八楼,再进入房间,很可能是安全的。这样想过以后,他并没有停留,迅速跑向楼梯,向上爬去。
一切都十分顺利,他没有在楼梯上遇到任何人。直到他用钥匙牌打开门,闪身而入,身后也没有出现别人。进入房间后,冯万樽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没过多久,突然听到砰砰砰几声巨响。如果没有发生诸多事,他还会误以为是哪里放鞭炮。转而一想,他立即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香港很早就禁放鞭炮了,平常根本听不到这样的声音。在这个特殊的晚上,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枪声。继而,他又想,谁的枪声是警方的还是朱文豪的想到这些枪声可能发自朱文豪,冯万樽的心猛地一沉。他一直以为,虽然跟着帮会的人一起混,只要自己不干坏事,就不会有事。可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双方一旦开枪,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后来的一些事,他是通过朱文豪的讲述才了解的。
朱文豪离开冯万樽的办公室时,身边有几名兄弟,他们将朱文豪围在中间,一起向前狂奔而去,来到电梯口,发现所有的电梯全停在一楼。有一名手下从楼梯跑上来,对朱文豪说:“豪哥,楼下全部被阿sir控制了,我们出不去。”
朱文豪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说:“快,上楼。”
大家一起往楼上跑。还剩最后一层,刚刚到达楼梯转弯处,跑在前面的人只不过刚刚伸出头,便发现顶楼那扇门边伸出两个脑袋和两支枪,大声喝道:“什么人站住”
朱文豪等人当然不会站住,立即缩了回来,退到楼下,迅速占领了楼梯的两边。朱文豪判断了一下形势,迅速掏出枪。他身上有两支枪,双手各持一把。手下的兄弟见老大掏出了枪,不需要命令,全都把枪掏了出来。朱文豪将右手向前挥了一下,对手下说:“跟我来,大家一起冲。”
同样的事,如果发生在枪战片中,楼顶的警员肯定会以门为掩护,把守门的两侧,向楼梯下的帮会成员开火。真的出现这样的情况,楼顶那道门就是一道生死关,楼下就算有再多人,想轻易突出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可现实与电影有着太大的区别。现实中,除非亡命之徒,否则肯定会将自己置身于枪械的射程之外。实际上,这个距离可能在射程之内,也可能在射程之外,彼此打了几个小时,也没见双方有任何人伤亡。可见,真正的战争不一定是被打败的,而是因为实力悬殊所造成的威慑,使得一方失去了斗志。
豪哥他们所遭遇的这场枪战也是如此。当豪哥他们向上冲的时候,上面的警员便试图以枪威慑,可豪哥这些人全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可能怕黑道人员,却不怕警员。冲在最前面的豪哥听到上面有人出声,便抬手开了一枪,然后领着兄弟们向上冲,一边冲,一边开枪。楼上的警员出于安全考虑,确实不应该继续留在门边,比较可行的做法是,先向楼梯口放几枪,然后撤到安全位置,将枪口对准门口,只要有人出现便开枪。可实际上,上面的警员太少,他们听到枪声,一枪未放就撤退了。
因为没有开枪,朱文豪等人的行动未能受阻,很快出现在门口。豪哥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他率先靠近门,先不冲出去,而是左右开弓,迅速向门的两边各开了一枪,然后就地一倒,向前来了一个侧滚翻,之后迅速趴在地上,看了看周围的形势。在他冲出去的同时,他的手下也都相继冲了出去,但不是扑向同一个地点,而是分开几处。彼此朝向不同的方位,手中的枪指向前方。
这次对抗在后来的新闻报纸上被写得神乎其神,其实第一轮战斗只是豪哥和他的手下开了大约五枪,警员一枪未发。待豪哥和他的手下冲出那道门后,警员手中的枪才慌忙扣响。据事后的报道称,当时上面有四名警员。豪哥这边一共是五个人、六把枪。豪哥等人刚冲出去时,警方匆忙开了几枪,但很快被豪哥等人压制。豪哥自然不敢恋战,用火力压制了警方之后,立即开始撤退,采取相互保护的方法,迅速跳到了另一幢楼的楼顶。
那四名警员一面叫增援,一面小心地跟上去,只要有机会便开枪射击。朱文豪他们逃出了警员的堵截,很快就与警员们拉开了距离,迅速又冲向了另一幢楼的楼顶。就在此时,发生了意外,一个名叫阿森的手下,不知是不是动作慢了,正准备跳向另一幢楼时,某个警员的子弹赶到了,射穿他的大腿,他向前冲的力量因此而受到影响,未能踏上对面的楼顶,直接掉下了二十几层楼,摔得血肉模糊。
进入房间之后,冯万樽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酒店的房间等同于自己的家,在自己的家里是受到法律严格保护的,除非警方持有法官签署的特别搜查令,否则,绝对不能进入房间搜查。但一时安全并不等于永久安全。冯万樽还无法评估那枪声到底是怎么回事,在他看来,总部电脑中的内容被自己删除了,一切痕迹都不复存在,就算警方冲进了总部,也是一无所获。在此情况下,朱文豪等人完全没有必要与警方对抗。有些事,他当然不清楚,这些人都是黑道中人,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在警方留有案底,又随时可能面临同道的狙击,所以他们平常都是枪不离身。如此这般遭遇,不动武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整个晚上,冯万樽都没有睡觉,他在反思自己的人生。
父亲去世之前一帆风顺,可自从父亲撒手西归,一切都变了,冯万樽坠入了一个空前的黑色旋涡,自己一直都在极其努力地挣扎,想挣扎出这个旋涡,但从现在看来,自己是越挣扎陷得越深。有人说,人生是一条单行道,不能有任何的行差踏错,此前,他对此感受并不是太深。有了这两年的遭遇之后,他越来越深刻地领悟到,有些错误是真的不能犯。最令他沮丧的是,这所有错误都不是他自己想犯的,他是被某种命运的力量一步步逼到了现在。往后他的路将怎样走,还会继续向更深的深渊跌落吗
这是一个完全失去控制的人生。这种感觉令冯万樽的心灰败到了极点。
第二天一早,他便离开房间。他没有想过要躲,甚至有一种自暴自弃,暗想,自己的人生已经沦落至此,再怎么挣扎也无法挣扎出这一切,与其徒劳地挣扎,不如听天由命。或许,判几年徒刑,自己就彻底地将这一段灰暗的日子了结了。楼下大堂仍然在警方的控制之下。昨晚发生了枪案,如此惊天大案,警方不可能短时间内从此撤离。对于每一个从此处走出的人,警方都要进行调查。不过,这种调查竟然不十分严格,他们仅仅只是查看了冯万樽的房卡,又看了看他的身份证,通过电话联络总部,了解此人是否有案底,然后就放行了。
走出新港酒店,来到大街上,外面竟然阳光灿烂。世事一切如常,并未因为昨晚那个血腥之夜有丝毫改变。冯万樽突然觉得自己应该痛恨这灿烂的阳光,应该痛恨这平静的都市生活,应该痛恨眼前所有的一切。他的人生正在向黑暗的深处滑行,生活却依然灿烂着,丝毫没有对弱者的同情,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恰在此时,他装在包里的大哥大响了起来。这台大哥大是加入外围马集团后朱文豪为他配置的。他想,是不是豪哥的电话会有他们更进一步消息吧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即接听了,电话中传来的却是胡超女的声音。
胡超女问:“你在哪里”
冯万樽说:“我在新港酒店门口。”
胡超女立即大叫:“你疯了还不快点离开那里,你在那里等死吗”
冯万樽想,胡超女一定是看到新港酒店楼顶平台发生枪案的报道,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他想否认自己与这起枪案有牵连,继而一想,这种否定没有意义,胡超女竟然能够在新港酒店找到他,说明她已经对他进行过充分调查。新港酒店发生枪案,而且与警方查获外围马集团有关,她自然就会想到他身陷其中,惹麻烦了。既然她已经知道,他也就不必隐瞒,只是对她的语气有些不以为然,说道:“没这么严重吧”
“没这么严重”胡超女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度,“算了,我不跟你说了。你快点打辆车,到我这里来。先上车,然后我再告诉你到哪里。快”
胡超女急得火烧眉毛,冯万樽却完全不明白后果的严重性。他的车还停在新港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他想,既然自己有车,何必打出租车电话又一次响起来,胡超女对他说:“刚才忘了告诉你,千万不要去开你自己的车。打车过来。先到西贡,等你到了西贡我再告诉你具体地址。”
不能去开自己的车她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想了想,胡超女毕竟不是一般人物,她的话还是应该听的。他转过身,走到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车子驶到观塘时,司机提醒他说:“先生,后面有辆车一直跟着我们,我忍了半天,还是想提醒你一下。”
冯万樽调头向后看,出租车司机告诉他,后面那辆尾号是37的出租车,自从他们离开新港酒店,一直跟着。冯万樽吓了一跳,稍稍冷静之后便想,不太可能吧警方如果盯上了他,刚才就不会让他离开酒店。如果不是警方,那会是谁胡超女告诉他,澳门的两件事已经了结,那边不可能再有人找他的麻烦了。香港这边,除了昨晚的那件事让警方神经紧张,还有谁会跟踪自己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小心一点,也没有与胡超女联络,而是让出租车停下来,他扔下一百港元,立即下车离去。
下车后,冯万樽故意慢慢向前走,果然见后面那辆出租车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矮个子男人,是一个典型的马来人种。这种人,如果一对一,肯定不是冯万樽的对手,冯万樽因此多少有些心安,也不着急,慢慢地向前走。那个男人同样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装着欣赏街景,东张张西望望,两人间拉开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冯万樽突然加快脚步,急急地向前走,同时装着观看旁边的街景,不时回过头来,发现那个男人也加快了脚步。冯万樽身材高大,步幅自然也就大,他努力地拉大步幅和频率,速度再一次加快。两人间的距离迅速拉开,那个男人显然不肯落后,开始小跑起来。冯万樽见旁边有一间较大的商场,一转身钻了进去,然后迅速越过人流,走向电扶梯。那个男人进入商场时,冯万樽已经站在了电扶梯的中段。
在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要甩掉尾巴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冯万樽乘电扶梯到了二楼,又迅速绕到另一边,乘电扶梯下楼。下扶梯时,他注意看了看,没有见到那个人。离开电扶梯后,他迅速走向出口,拦了另一辆出租车,继续往西贡赶。
刚刚坐上出租车,胡超女的电话来了,问他到了哪里,他说还在观塘。胡超女非常惊讶,问他为什么这么慢,他说刚才有个尾巴,现在已经甩掉了。
胡超女说:“别管什么尾巴不尾巴,我去车公古庙门前的停车场等你。你让出租车直接开到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