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拨人几乎同时得到了与龙晓鹏小组有关的线索。
邓初华那拨人追踪了一辆汽车。这辆汽车是市纪委的商务车,更多的时候,属龙晓鹏这个组使用。龙晓鹏也曾犹豫过,是否应该将这辆车封存。可是,碧玺温泉酒店的位置实在太偏僻,他又不想向酒店订餐引起酒店方面的注意,只好决定由生活小组负责所有人的伙食。如此一来,就必须有一辆汽车,不然,菜买不回来。为了减少这辆车被发现的可能,他暗中做了一点手脚,弄了一团泥,将车牌中的o上面封了,变成了u。
和汪鼎臣他们分析的一样,龙晓鹏既没有住酒店,也没有利用看守所,那一定是找某个偏僻之所猫了起来。公安局毕竟强大,他们确定了几个重点线索,其中之一,就是那辆商务车。不仅如此,他们还确定,寻找这辆商务车的重点区域是在菜市场附近。本来,大海捞针似地找,有着相当难度,尤其是龙晓鹏玩了那种小把戏,某一个交警或者片区警察就算撞上了那辆车,也不会上前将那块泥扒下来查看。
但凡事总会有意外。这辆商务车的驾驶员是从部队转业的,十分敬业。他的职责,仅仅只是将一名女干部池芳送到菜场,等池芳买好菜,他再将池芳送回酒店。闲着也是闲着,他于是擦车洗车。那个菜场旁边,恰好有一个街边摊,专干洗车生意。摊主从自己家里接一根管子到马路上,有汽车需要洗的时候,便拿起管子冲水,再拿刷子刷,收个十来块钱。驾驶员等池芳下车进入菜场之后,将车开到这个洗车点,开始洗车。如此一来,龙晓鹏的那个小把戏,自然失效了。
即使如此,城市里有那么多车,此处又是城市的郊区,要被发现,仍然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可谁都没料到的是,这天出了一件意外。驾驶员在菜市场门口放下池芳以后,准备驱车去那个街边洗车点。菜市场在居民区,周边的环境比较复杂,路况很不好,汽车行驶不太方便。驾驶员开着车往前走了一段,出事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蹒跚着从路边闪出,以令人吃惊的速度,撞向车头。司机冒出一身冷汗,连忙紧急刹车,似乎还是晚了一步,那个老人倒在了地上。司机连忙下车,去搀扶老人,并且问他,情况怎么样,撞着哪里了。老人不肯起来,哎哟哟地叫唤。司机见老人似乎很痛苦,要送他去医院。可老人不干,说是要等警察来处理。司机于是请旁边的人报警。可老人不同意,提出要他赔一笔钱,私了。折腾了几个回合,司机有些明白过来,这个老人,或许根本就没有被撞着,他这是在上演一曲苦肉计。社会上怎么说这种现象的对,碰瓷。他想以这种方法讹一笔钱。司机明白这一点后,不再与老者交涉,而是请旁边一个围观者帮忙报警。
司机并不清楚公安正找他们呢,在他看来,自己是纪委的,正在执行公务,这种身份,对于公安来说,完全没有保密的必要。派出所民警很快来了,问了一下情况,司机主动说明自己的身份。这个身份,自然引起民警的注意,再看这辆车,别克商务车,白色,顿时引起警惕,再看牌号,虽然被通缉的那辆车的牌号记不住,却也能记起个大概,与这辆车相符。又担心搞错,不好将车子扣下来,只好让它开走了。
待车子离开之后,他们打电话回局里核实,立即得到证实。既然这辆车是到这里来买菜的,第二天,也一定会来。派出所调了一辆车在此守点。一切都没有超过出估计,这辆车果然出现了。接下来的事十分简单,派出所的蹲守民警驱车跟踪别克商务车,找到了碧玺温泉酒店的那幢别墅。
此事迅速通报给了上层。于是。警方开始行动了。不过,行动的,并不仅仅只是刑警队,还包括治安警。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在于同一件事,上面两个部门在抓。自上而下,传达的是同样的命令。到了下面的巡警大队或者派出所以及交警等职能部门,他们并不清楚,同一个命令分别从两个不同的部门传出到底意味着什么。虽然有点乱,却也没人去问这件事。既然上面催得紧,下面也就努力地工作。最终,派出所确定这一线索并且上报时,同时报给了两个部门。也就是说,这两个部门,差不多同时采取行动。
更巧的是,汪鼎臣也在这一天得到了关键性线索。而且,汪鼎臣得到线索的时间,比公安部门要早近半个小时。汪鼎臣得到线索,是因为池芳。前一天,池芳买好菜,出去找汽车,发现汽车不在。因为没有手机,无法和司机联络,她只好在那里等。她以为汽车会停在莱场的其他地方,便和一位摊主说好,将菜暂存在那里,自己出门去找汽车。围着菜场转了一囤,没有见到汽车,倒是看到了市纪委的那则协查通报。这个通报令她大吃一惊,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自己是纪检干部呀,奉命办案,为什么受到通报追缉
她将这个通报看了好几遍,越看越觉得糊涂。同时,她也意识到,如果这里面真有什么问题,自己很可能受到牵连。当天回去之后,她将这件事,对一个关系最好的同事说了。这名同事当天随王雷一起执行第二轮逮捕,王雷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在身边。他也觉得这件事可能有问题,便暗中找王雷通气。王雷心中原本就有疑问,听说市纪委发了协查通报,知道麻烦大了,当即决定,第二天池芳再去买菜的时候,找个公用电话,打电话回纪委问一问情况。池芳按照他们商量的,先将菜买好,然后找个机会,打了一个电话。电话迅速被接给了汪鼎臣。汪鼎臣并没有多说,仅仅只是问明他们身在何处,便交待她,仍然像以前一样回去,装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池芳打完电话,将菜拿上车。汽车返回的时候,她注意看了看车后,发现有一辆普桑跟着自己。她当时还以为那是纪委的车,暗想,他们来得好快。她当然不知道,跟踪他们的,是一辆挂着民用车牌的公安车。公安车摸清他们所在地点之后,用电话向派出所报告,派出所长一面下令他们在附近蹲守,一面与市局电话联系,如此一来,便晚了约半个小时。
尽管晚了半个小时,一来,市纪委离碧玺温泉酒店的距离更远,二来,公安局方面,在当地有派出所,派出所早已经将附近控制起来。因此,汪鼎臣他们赶到的时候。派出所实际已经将现场秘密控制了。
在赶往碧玺酒店的路上,汪鼎臣想,这件事,应该向上面汇报。所谓向上面汇报,自然是向纪委李福同书记汇报。可他拿起电话后,又犹豫了。龙晓鹏在纪委根深叶茂,到底哪些人是他的心腹,自己并不清楚。如果哪个小环节上出错,保密工作没有做好,自己就可能功亏一篑。但是,这么大的事,他又不能不汇报。
仔细思考一番后,他改变了主意,拨通了王宗平的电话。王宗平简单地问了问情况,同时了解他们正在采取的行动,最后,他对汪鼎臣说,好,我知道了。彭书记正在和一位干部谈话。等他们谈完了,我就向彭书记汇报。彭书记有什么指示,我会及时通知你的。
汪鼎臣想,这一突破,对于黎兆平和舒彦来说,具有绝对意义。将来,自己的升迁,还需要两人鼎力相助。所以,汪鼎臣又给舒彦打了一个电话。这次,他没有拨打她那部工作手机,而是拨打了那个新号码。
舒彦很专业,她没有问与案情相关的细节,仅仅只是问,找到陆敏他们后,你们会不会当场释放
汪鼎臣说,那不会,他们是本案的重要证人,我们需要带回纪委,做了笔录以后。再放他们走。
舒彦说,那估计需要好几个小时。汪鼎臣问,你准备亲自来接他们吗
舒彦说,是的,她是我的朋友。
汪鼎臣说,估计要到下午五点之后,你五点左右再和我联系一次吧。
舒彦又问,那么,明天是不是可以释放黎兆平
汪鼎臣说,黎兆平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会向上面建议释放。但这件事,我肯定不能做主。只能听上面的。
舒彦还要聊,汪鼎臣的手机显示,有电话打进来,是王宗平。他连忙对舒彦说,王秘的电话来了,我下午再和你联系。不等她回答,便开始接听王宗平的电话。
王宗平问他们到了哪里。
汪鼎臣说,快出市区了,大概还有十五分钟左右,便可以到达。
王宗平说,我向彭书记汇报了。彭书记说,这次行动非常重要,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按照彭书记的指示,我和福同书记现在就赶过去。你们去了之后,暂时不要行动,只是将现场控制起来,等我和福同书记到了以后,再开始行动。
到达现场后,汪鼎臣立即开始部署,要将现场控制起来。纪委小组是准备即时行动的,只不过要等李福同到场,所以,他们控制现场的时候,圈子收得比较紧。这一紧,就紧到了当地派出所的内圈。
派出所的任务,只是监视,他们的控制相对松得多。见六辆挂着民用牌照的车子进入,他们还以为是市局的人来了。后来见没有一辆公安车,且从车上下来的,没有一个穿制服的人,又全都不认识,他们才意识到,这里面出了什么问题。派出所长迅速打了几个电话,查了一下这几辆车的牌号,知道是市纪委的车子。
市纪委是上级部门,开始是准备置之不理。过了一会儿再想,被通缉的那辆车也是市纪委的,这里会不会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了慎重。所长决定和纪委的人接触一下。所长因此找到纪委的一名工作人员,表示公安方面在这里有秘密行动,希望纪委配合一下。那名工作人员因此将所长引到了汪鼎臣面前。
汪鼎臣最初并没有引起注意,说,你们的行动目标是哪一幢我们会小心避开的。纪委毕竟是上级机构,汪鼎臣的职务比派出所长高,他觉得没有必要隐瞒,便说了。
汪鼎臣一听,立即明白过来,另两支力量,也找到了这里。因为现场出现的是派出所,他难以判断,这些人代表的,到底是哪一股力量,却能肯定,这股力量正在加速赶来。无论如何,这些人不能落到公安手里。
汪鼎臣临时决定采取行动,不再等李福同和王宗平了。他迅速将自己的人召集起来,对他们说,情况有变,我们必须立即采取行动。行动开始后,你们要注意,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龙晓鹏。将龙晓鹏抓到后,以最快的速度押上车,然后带离现场。
接着,他指着前面的三幢别墅,进行了一番分工,池芳已经说清楚了,中间那幢别墅是用来关押的,左右两边,东边那幢,是生活场所,西边那幢,用来审讯以及工作人员住宿,龙晓鹏的房间,就在西边那幢的二楼。汪鼎臣已经和池芳说好,她回来后,需要做两件事,一是弄清龙晓鹏到底在哪幢别墅,争取能够在第一时间将龙晓鹏控制。所以,需要池芳在他们到达后,出来指路。现在因为现场出现了公安人员,汪鼎臣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决定由自己带来的六台车中的五辆押龙晓鹏离开现场,留下一辆车,与目前在现场的同事一起处理陆敏等人。部署完毕,汪鼎臣说了一声行动,纪委小组迅速离开汽车,向那三幢别墅快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