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防控期间,老部队管的很严。
韩昕很想回去看看,可想到回去就是给老领导和老战友添乱,干脆打消了这个念头。吃完饭在老班长的饭店又聊了一会儿,便叫了辆网约车回快捷酒店。
在饭桌上,新康边境管理支队的领导答应帮忙,但究竟怎么帮说得不具体。
张梦程一回到酒店房间,就带上门问:“小韩,明天没什么事,我们是不是去你们老部队正式拜访下,顺便把请求协作的手续带过去。”
人情归人情,工作归工作,公私要分明。
韩昕笑道:“行啊,我们明天一早就过去。”
张梦程想想又坐下问:“小韩,你是从侦查队出来的,你觉得你们老单位会怎么帮我们找姚庆庆”
韩昕拿起一瓶酒店免费赠送的矿泉水,拧开解释道:“说麻烦挺麻烦,说简单也简单,总结起来就是三管齐下。”
“怎么个三管齐下”
“一是走访询问入境人员,不管合法入境的还是非法入境的,都要拿着照片挨个询问,说不定有人见过那小子。”
韩昕笑了笑,接着道:“二是发动边民和在那边做生意的群众,看有没有人见过姚庆庆,同时请人家帮着留意;再就是启用在那边的线人,请人家帮我们留意那边的酒店、旅馆尤其歌舞厅等场所。”
说起来很轻松,但做起来却不简单,毕竟缅北那么大,这工作量不会小。
有熟人有关系就是不一样,张梦程暗暗感慨了一番,又问道:“合法入境的人员也归你们老部队管”
“合法入境要走国门,那边归出入境边防检查站管,我们老部队几乎天天跟检查站打交道,所以请他们过去帮着询问,比我们自己过去请求协作比较好。毕竟我们跟人家不熟悉,而且我们就两个人,根本询问不过来。”
“这么说我们只要在这儿等消息”
“怎么可能坐等消息,我们还要查缉电诈工具呢。”
“差点忘了,查缉也是工作。”
张梦程哈哈一笑,掏出香烟感叹道:“小韩,上级安排你过来真安排对了,要是换个人来,你们老部队肯定只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协助,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协助我们侦查。”
老部队很帮忙,韩昕很有面子,真有那么点飘飘然,咧嘴笑道:“张大,也没你说得这么夸张。我们市局之前又不是没跟我们老部队合作过,你帮我,我帮你,这是应该的。”
“合作的事我听唐支说过,好像跟你也有关系,一个想报复你的毒贩,居然带着枪和手雷一直追到了陵海。”
在别人看来,这或许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可对韩昕而言,这件事真的很尴尬,一脸不好意思地说:“说起来怪我,案子办得拖泥带水,留下了后遗症,给老家的领导和同行添麻烦了。”
“这怎么能怪你,我们是人又不是神,不可能做到算无遗策。”
看着张梦程兴致勃勃的样子,韩昕实在不想再聊这个话题,立马话锋一转:“张大,有件事我差点忘了向你汇报。”
“汇什么报,到底什么事”
“陈支在饭桌上说得很清楚,让吕向阳启动那边的线人帮我们找姚庆庆,但侦查队发展的线人跟我们市局发展的线人不一样,人家主要是帮着收集涉毒的情报线索,而且那边很乱、环境很负责,干这活儿具有一定危险性。总之,不能让人家白帮忙。”
张梦程下意识问:“你是说线人费”
韩昕点点头:“找不到无所谓,但真要是帮我们找到了肯定要给,不然侦查队的兄弟以后怎么请人家帮忙。”
涉及到钱,张梦程一样做不了主,低声问:“大概需要多少”
之前一直搞缉毒,干反电诈韩昕这是大姑娘上轿第一次,不知道是什么行情,笑道:“具体要给多少我也不清楚,要么明天去支队时当面问。”
“行,等问清楚了,我再向唐支和贺主任汇报。”
张梦程笑了笑,又好奇地问:“小韩,你以前去过对面”
现在是搭档,跟他用不着保密,韩昕若无其事地说:“去过。”
“去过几次”
“这我哪记得请,我以前就是干这个的,只要有需要就过去,平均下来一年有大半年在那边。”
张梦程大吃一惊:“大半年”
韩昕微笑着解释道:“不是一呆就是大半年,是断断续续的加起来有大半年。干这一行你知道的,讲究的是快侦快破,不可能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打入一个团伙,一卧底就是几年。”
“这么说你对那边很熟悉”
“比较熟悉,至少不会迷路。”
“几个特区都去过”
“嗯。”
韩昕微笑着点点头,心想我何止去过对面的几个特区,有一次为了捣毁一个贩毒团伙,一路跟到了老挝,又从老挝跟到了泰国,甚至参观过糯康当年活动的几个山寨。
张梦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再问下去自己这个重案大队的副大队长像个菜鸟,立马换了个话题:“小韩,你们老单位现在到底归哪儿管,怎么连被装都不能及时发放。”
韩昕意识到他在老班长门口听到了自己跟吕向阳、朱金明他们的对话,无奈地说:“我们老部队虽然早就改制了,但改革还在继续。不像我们滨江边境管理支队,直接转隶市局。”
“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我们老部队大门口虽然挂着新康州公安局边境管理支队的牌子,但也只是挂了块牌子,民警的工资待遇并没有跟地方公安接轨。”
韩昕掏出手机,翻出支队的微信公众号,点开一条下午刚发的新闻链接,轻叹道:“你看看,甚至连我们李队去首都参加全国禁毒先进个人表彰仪式的新闻,都发的是南云出入境边防总站新康边境管理支队执法调查队队长,而不是新康州公安局边境管理支队执法调查队队长。”
张梦程看着手机问:“这么说你们老部队归边防检查总站管”
“可我们那些老战友又不是移民警察,你明天去支队看看就知道了,他们的胸徽上是南云,不是移民局。”
看着张梦程若有所思的样子,韩昕苦笑道:“检查站总站隶属于移民局,对总站而言负责口岸的出入境边防检查站才是亲儿子,我们支队不是,地方公安一样没把我们老部队当自己人,感觉有那么点爹不亲、娘不爱的意思。”
既不属于垂直管理,也不属于地方管理,可又都能管
张梦程终于意识到小伙子的老部队现在的处境有多尴尬,连忙道:“这不是在改革嘛,将来肯定会跟我们那边一样划归地方公安局。”
“划归地方公安管理是大趋势,可这效率也太慢了,改制改了快三年关系还没理顺,这也凑和,那也凑和,不知道要凑和到什么时候。”
“至少你不用担心。”
“这倒是,不过想到他们那些军官混得都没我这个士官好,现在的工资都没我这个士官高,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感觉自己像个逃兵。”
晚上吃饭时,徐军吐槽过。
跟同海拔地区的驻军相比,他们的工资待遇要比现役军人差一大截,甚至都不如同样转制的消防。
张梦程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韩昕的手机突然响了。
“你先接电话,我去看看老吴有没有休息,要是没休息,我们再搞个夜宵。”
“行。”
韩昕目送走张梦程,划开通话键问:“苗哥,这么晚了,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的”
苗成宇现在是参加2020红蓝对抗禁毒实战大比武的海关缉私代表队副领队,刚率领队员们赶到谷底检查站,准备等会儿接班。
他看着几辆接受兄弟战队民警检查的大车,举着手机笑问道:“听说你小子回老部队了”
“苗哥,你怎么知道的”
“程疯子晚上给我打过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等着我回去请客呢。”
在邵通战场虽然只呆了近二十天,韩昕还真有点怀念在那边查毒的日子,不禁笑问道:“苗哥,你是不是又领到慰问金了”
“你小子是不是钻钱眼儿里去了,就知道钱。”
苗成宇回头看了看,想想又笑道:“不过你猜对了,缉私局领导今天来慰问,给我们一人发三千慰问金。”
韩昕哈哈笑道:“可以啊,苗哥,你这一趟真没白来。”
“这天气越来越热,比你们在时热多了,昨天两个民警中暑。我这一趟不是没白来,而是这些苦没白吃。”
“辛苦啊。”
“用不着你表扬,说正事,我打算这边结束之后回老部队看看,你大概要在老部队呆到什么时候”
“我这边没准儿。”
“怎么没准儿”
“程支没跟你说”
“没有。”
“我不只是陪警犬队查缉电诈工具,我还有其它任务。”
不该打听的不能打听,苗成宇不好再问,干脆换了个话题:“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局里上午刚调整了下工作分工,让我担任副局长,我这个苗局总算名副其实了。”
韩昕乐了:“难怪程支要让你请客呢,原来高升了,恭喜恭喜。”
军转干部能有个职务太不容易了,苗成宇是真高兴,禁不住笑道:“有什么好恭喜的,这个副局长只是说起来好听,工资又不涨一分,再说我本来就是局党委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