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不自觉地挺了挺胸,眼睛一闭,两行浊泪从黝黑的脸庞上无声滑落,随即颤巍巍地说道:“值了,总司令、军长、师长都给我敬礼,我贾淮山这五年兵没有白当,谢谢你们了,虽然我这辈子都当不上将军了,但党国这么多的上将、中将、少将都给我敬礼,也算是圆了我一个将军梦,回到家也能给小子们吹上一段啦”
“不,淮山大哥,应该是我们谢谢你,正是有你们的牺牲,才有我们现在的胜利,淮山大哥,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出来像你这样的功臣,我们部队会照顾你一辈子。梅香,这事你记下来,回去之后就给刘鹤一道电文,命令他在基地附近选一块地皮出来,建一个老兵收容站,但凡我部队里像淮山大哥这种情况的老兵都可以住进去,由部队来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尚能自理的,一律安排到后方的各大工厂,以后工厂招工,军属优先。”
蒋浩然滔滔不绝,恨不得马上就把这事落实下来,在此时的国统区,其实有很多抗战老兵在战场上受伤致残,生活无法自理,家里又没有其他人,或是家人也无力照顾他们,让他们落到了一个流浪街头乞讨的结局,实在是让他们流血又流泪,蒋浩然此时既然想到了这层,就绝不能让自己部队里的退役军人出现这种生活状况,这点钱他蒋浩然出得起。
蒋浩然话音刚落,病房里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因为蒋浩然一行进来,很多能动的伤兵都已经围拢了过来,蒋浩然的这项举措无疑让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至少不用为以后的生活愁了。
谁知老兵贾淮山却激动起来,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嘴巴里咕咕哝哝,因为掌声太大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蒋浩然立即举起了右手,掌声一停,贾淮山就急道:“不不不,总座,我叫你绝不是让你跟我安排这些,我有家人,有父母,还有老婆孩子、兄弟姐妹,能照顾我,而且我的抚恤金也足够我们一家人用的了,我不能再给国家增加负担。我想告诉你的是,我那小子已经十七岁了,我想把他送到部队里来当兵,就当你的兵,让他接替我继续杀鬼子。”
蒋浩然一听,顿时心头一热,多好的士兵啊,自己已经到了这副田地,还想着把自己的儿子送上战场,还想着不给国家增加负担,这跟党国的那些硕鼠比起来,简直就是圣人了,有这样的士兵,有这样的百姓,何愁倭奴不灭、何愁江山不固
蒋浩然动容道:“老哥,你有几个小子”
“一个,还有三个丫头片子。n,”
“一个”蒋浩然皱起了眉头,道:“一个就留着给你养老吧,身边没有个小子不行。”
“呃,总座您别替我担心,我虽然没了手脚,我不还有卵吗只要我那玩意还在,我老婆就还能生,小鬼子一天不灭,我就一直生下去,小子全送到战场上来,总有一天把那些狗日的干光。”
贾淮山咬牙切齿,越说越激动,眼神里亮起两道凌厉的光芒,此刻根本不像一个身受重伤的士兵,而更像一个冲锋陷阵的勇士,可以看出来,他对日军的仇恨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事后,蒋浩然才了解到,这贾淮山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当兵时间不算是太长,但立的功却不少,闯的祸却更多,三年前就已经是侦查连连长了,到现在却剐得还是个大头兵,打仗很有头脑,而且敢打敢杀,团里有什么艰巨的任务基本上就是他来完成,而且他还有一个外号,叫“不死连长”,因为他每次执行任务回来,能活下来的人不会太多,武汉会战时,他带着一个连去偷袭日军的军火库,任务倒是完成了,但一百二十多人去的,回来的时候就剩下他一个人。
这就很容易让人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恨岛国人了,他也是身上背着太多兄弟们的血债了。
虽然贾淮山说得诚恳,但蒋浩然到底没有答应他的要求,一来他儿子的年龄太小,二来也真是想为他留个养老的人,虽说他信誓旦旦的还能生,但这事谁知道呢
病房里有几百号伤兵,蒋浩然自然无法一一慰问,探望了一些重伤号,又做了一番鼓舞的演讲,一行人才开始走向里面的手术室,吕国全还在抢救,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蒋浩然来的目的也主要是看他。
刚到手术室的门口,一个人挑开门口的布帘孟浪地冲了出来,直接撞到蒋浩然的怀里。
蒋浩然还没有出声,一旁的陈勉吾就骂道:“陈锋你小子干嘛这么风风火火的撞到总座了你知道吗”
“军军长,醒啦,我们师长醒啦啊总座”
来人正是第93师34o团团长陈锋,吕国全受伤,他一直陪在手术室,对外面的消息可以说一无所知,也根本没有意料到蒋浩然会来孟拱,陈勉吾的提醒倒让他有些错愕,但很快就醒悟过来,马上啪地立正敬礼。
蒋浩然笑道:“呵呵,陈锋是吧我知道你,用汽油烧鬼子的坦克是你想出来的吧不错,脑瓜子灵活,打仗也不含糊,可堪大任”
“嘻嘻,总座,和您比起来我还差得太远,不过我会努力的”陈锋不好意思地抠了抠脑袋,朗声道。
蒋浩然道:“别和我比,他们都说我是妖孽,妖孽可不好做哟”
大家顿时哄笑起来。
就在这时候,第93师参谋长伍朝文挑开布帘走了出来,压低着声音喝道:“吵什么吵,师座刚刚醒来,被”
伍朝文猛然看见眼前的人居然是蒋浩然,顿时挺身敬礼,嗫嚅道:“总总座,我不知道是您来啦,刚刚”
蒋浩然摆手打断了伍朝文的话,轻声道:“伍参谋长,不关你的事,是我们不该大声喧哗,忘记了吕师长还在手术,他没事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