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道五彩缤纷的流光,就像是几十头熊熊燃烧的小老鼠,从丁铃铛的指缝中仓皇飞窜,在半空中没头没脑地撞了几圈,又飞回吕醉头顶,好容易才重新凝聚起来,气焰却比刚才收缩了许多,光芒都变得黯淡无比,实在有点儿畏畏缩缩的味道。
灵种乃是修真者思维、意志和道心的结晶,并无实体,丁铃铛这一记也没有动用灵能,当然不会让灵种彻底湮灭,却是在四分五裂之后,气焰大跌而已。
丁铃铛却是用这种方式,不留半点余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她的双眼越来越明亮,气势越来越强大,隐隐凝结成了实体,犹如一头暴龙在背后缓缓浮现,尽管只是一名金丹强者,但是和吕醉这样的元婴期高阶对峙之时,竟然再无半点犹豫和退缩
捏碎吕醉灵种的一刹那,丁铃铛的道心,也狠狠撞开了前所未见的全新世界
吕醉气到发抖,低吼道:“丁道友,你拒绝我你竟然拒绝我难道你不明白,一名元婴期高阶修士的灵种,能为你带来多少好处吗”
“明白,不过,姑奶奶不稀罕”
丁铃铛撇嘴道,“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没有的话,我要走啦这枚珍贵无比的灵种,你爱给谁就给谁吧”
她说走就走,毫无半点儿故作姿态的意思,两步就走到门口。
“等等”
吕醉大惊失色,急道,“丁道友,我的提议对彼此都有好处,对联邦的未来都是极大保障,为什么不接受”
丁铃铛正欲开门,闻言转身,双眸像是两个岩浆的漩涡,死死盯着吕醉看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我承认,你说的一些话很有道理,深深打动了我,也让我从全新的角度来思索仇恨的问题,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就要答应你了。”
“不过,有两件事我不喜欢,很不喜欢。”
她眯起眼睛,冲吕醉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我不喜欢被人当成棋子的滋味,特别是被你这种卑鄙无耻,阴险下流,毫无人性的老杂毛当成棋子”
“干什么,你以为今天装出一副洗心革面,大彻大悟的样子,就可以让人忘记掉惨死在你阴谋之下的数万冤魂,就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我呸”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和你这样的杂碎同流合污,更不会成为你的传承者,你的棋子”
“不过呢,比起被你选中成为棋子这件事,还有第二件事,却是叫我更加不爽。”
“原来,你之所以选中我当棋子,并不是因为我丁铃铛这个人本身多合适,多有潜力,多了不起,仅仅因为我有可能成为李耀的妻子”
“也就是说,如果李耀的妻子不是我,而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那我丁铃铛连当棋子,去染指这柄仇恨之剑的资格都没有了”
吕醉傻眼,似乎完全没料到,丁铃铛纠结的竟然是这种事,愣了半天才干巴巴道:“丁道友”
“别废话了,我不会成为你那个爱国者组织的首领,更不会成为你这种人渣的传承者,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丁铃铛一字一顿道,随即露出满口闪耀的白牙,展开无比自信的笑颜,话锋一转道,“不过呢,执剑之人倒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我会考虑的。”
吕醉再次愣住:“什么意思”
“爱国者是一个好词,但这个好词却活生生叫你们这班渣滓给毁了你一手创立的这个爱国者组织,干了多少卑鄙龌龊,毫无底线的事情我连闻一闻它的味道,都恶心地想吐所以,我绝不会接手这个狗屁组织的”
丁铃铛摊开双手,小心翼翼地在空气中摸索着,仿佛真有一柄锐不可当的无形长剑在自己掌心,“就算要成为执剑之人,我也绝不会接过你那把沾染了无数鲜血的破剑我会用自己的双手,去团结所有和我志同道合的人,磨砺出一把属于我们自己的仇恨之剑,组建一个真正的爱国者组织让我想想,就叫爱国者阵线好了”
“你们这些杂碎,玷污了爱国者这么可爱的名字,而我们,则会让所有联邦公民,重新明白爱国者三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你刚才问了我一百多个问题,这,就是我的答案。”
“是的,我会成为执剑之人,建立爱国者阵线,甚至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去和金心月竞争但我既不会以吕醉传承者的身份来做这一切,更不会以李耀妻子的身份这么做我就是我,我是丁铃铛,我有我的道,我会以自己的方式来挥舞这柄仇恨之剑的”
无论吕醉还是隔壁监控室里的过春风等人,听到这番话,全都目瞪口呆,简直比刚才丁铃铛捏爆灵种时还要惊讶。
沉默了将近半分钟,吕醉才结结巴巴道:“那,那现在爱国者组织中罪不至死的那些成员怎么办”
“凉拌,在他们接受法律制裁,付出足够的代价,刑满释放之后,愿意加入全新的爱国者阵线,我们当然一视同仁,欢迎之至。”
丁铃铛摊了摊手道,“不愿意的话,随便,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真以为少了你们这票人,天元星就转不动了”
“那李耀掌控的庞大资源呢”
吕醉急得快要发疯,“你不要这么狂妄,金心月那个妖女绝对不怀好意,你不紧紧抓住的话,她一定会把李耀的那些资源统统骗走的”
“就知道你这个老小子没安好心,到了这时候还想挑拨我和李耀的关系。”
丁铃铛冷笑一声,满不在乎道,“还是那句话,姑奶奶不稀罕我和李耀又没领证,这些东西都是他的婚前财产,他爱给谁给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吕醉彻底崩溃,满脸恨铁不成钢,一下子跳了起来,拽得锁链“哗哗”作响。
“你,你,你这个蠢女人没有我的传承,不沾李耀的光,你算什么你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打手罢了你怎么和金心月斗她拔一根头发下来都比你聪明你会被她玩死的,被她活活玩死的”
“嘶”
隔壁监控室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吧,竟然当着赤焰女王丁铃铛的面说这种话
真把这女人惹毛了,别说元婴期高阶,就算诸天神佛,也一个个杀给你看啊
“咔咔咔咔咔咔咔”
两个房间之间可怜的单向透明钢化玻璃,在丁铃铛惊人的气势爆炸之下,再次爆开了数百道蛛网裂缝,几乎看不到隔壁发生的一切了
一瞬间,丁铃铛的双眸几乎变成了比岩浆更炙热的深红色,双拳中仿佛分别攥着一艘万吨巨轮,被她硬生生捏成了两小块铁坨。
就算这时候她狂性大发,把整座白银堡都拆成碎片,估计也不会有人奇怪。
不过,她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轻蔑地看了吕醉一眼,“省点儿力气吧,老家伙,随你怎么说,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接下来是我,是我们的时代”
“联邦的未来,我们会好好守护,你可以安心滚回老家卖咸鸭蛋了”
丁铃铛重重推开了牢房大门,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她的步子迈得很大,一步至少跨出三四米,但双臂却紧紧抱在怀里,十分平稳,就像是在臂弯之上,横亘着一柄天下无双的长剑。
她就以这样的姿态,一步步走出白银堡,走进灿烂的阳光之下,朝着未来大步走去。
一路上,一次都没有回头过。
五分钟后,囚室中。
吕醉形容枯槁,呆呆地盘坐在角落里,脸上的表情,依旧凝固在气急败坏和大惑不解的那一刻,仿佛带上一张拙劣的面具,扭曲的沟壑久久无法抹平。
过春风站在老上司面前,见他这副狼狈模样,心中感慨万千,叹息道:“女人心,海底针,今天我算是见识了其实她原本已经有所松动,你实在不该画蛇添足,说最后这几句话的。”
吕醉依旧保持这种凝固状态足足一分钟,眼珠才重新转动起来,将悬浮在天灵盖上方,滴溜溜乱转的灵种,朝过春风轻轻推了过去:“阿风,给你吧。”
“怎么”
过春风哑然失笑,“虽然我是很想要吞噬老局长的灵种没错,但是你专门给一个二三十岁小姑娘凝练的东西,人家不要,你再转过头来送我实在有点儿伤我的自尊啊”
“你错了。”
吕醉轻轻抹了一把脸,就像变戏法一样,脸上所有的颓然、绝望、疯狂、愤怒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奸计得逞、洋洋得意的笑容。
就像一头老狐狸,刚刚偷到了一串又大又甜的紫葡萄。
“她走远了吧”
吕醉伸长脖子,张望了一下,确认丁铃铛已经离去之后,才笑眯眯对过春风道,“什么转送这枚灵种本来就是专门为你凝练的别不信,你吞噬之后,自然就知道了,全都是秘剑局工作中最重要的关键,以及对你修炼大有好处的功法心决,还有我答应过你,要交待的爱国者组织全部机密,最后,还有我专门写给你的一些人生经验,上面都有你名字的,和她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