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装神弄鬼”李志远的手在不住地颤抖着,冷汗已顺着他的鬓角流下,“你以为把手铐弄下来,再玩点障眼法,就能唬我”
“怎么还没想起自己已经死了吗”封不觉踱步之间,双手插袋,低头沉吟道,“看来你生前确是个十分理性之人,常识已根植在了你的意识中,纵然你现在成了个孤魂野鬼,依然”
“够了”李志远打断了封不觉,“我警告你别耍花样,这可是在警局里,你以为唬住我就能跑得掉了吗”
“警局”封不觉转头瞥了对方一眼,“你确定吗”
此言一出,李志远脑中嗡然一响。
下一秒,周遭的景物就变了。原本十几平米的、明亮的空间,骤然变成了一个空阔的、漆黑的环境。
“这里早已不是什么警察局了。”封不觉接着道,“十几年前就改建成了堆放废旧电器的仓库。”他顿了一下,“由于这栋建筑是上世纪建造的,设计上有不少原始缺陷,以至于许多新设备无法接入,所以在十七年前,即你死后的第五年这个公安分局就已搬迁到了别处,现在的办公地点在距离此地两公里外的地方。”
“你”李志远还是没有相信觉哥,“这这不可能”
就在他自言自语之际,封不觉又走回了桌边。此时,那张“桌子”已经变成了一台横放的冰箱,而他们刚才所坐的“椅子”,原来是一台空调和一个微波炉。
“顺带一提”接着,觉哥用手指点了点冰箱上的一叠废报纸,也就是李警长刚才所拿的“文件”,并说道,“现在的警察,已经不用纸质文件来做笔录了。他们只需要拿一块平板,扫描一下嫌疑人的指纹、虹膜、再识别一下声纹,所有资料就都有了。做完这些以后,还是用这块平板,以视频的形式进行询问,并一同记录备案。”
“呵呵呵”突然,李志远笑了起来,那是一种怪异的笑,“我明白了你催眠了我我所见的这些都是你用催眠让我看到的幻觉对一定是这样的之前你跟我说鬼故事的时候,就在不知不觉中对我进行了”
“别再自欺欺人了。”封不觉打断了对方,“我可没有那种便利的能力,有的话十年前我就已是二次元里番男主般的存在了。”
他的台词过于跳脱,且毫无节操。在这种时刻讲出来,恰好能让对方无法接话。
“你对眼前这些异状的疑惑其实很容易解答。”封不觉朝李志远投去了一道凌厉的目光,“与其在我身上找答案,不如在自己身上试试吧”他抬起一手,竖起一根手指,“首先,请你回忆一下今天的具体日期。”
“今今天是2033年12月5”李志远喃喃接道。
“不觉得奇怪吗”封不觉又没让对方把话说完,“十二月的晚上,我一身短打就出门了”
话音未落,李志远便愣住了
这件事确实说不过去,可李志远不明白在对方提起之前,自己为什么会忽略这么显而易见的异常
“你脑海中的日期,永远都停留在2033年12月5日。”觉哥接着说道,“因为那是刘小雅遇害的日子。”
“刘小雅”这三个字似是一根钢钉,直扎李志远的神识。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他便颓然抱头,跪倒在地作极度痛苦状。
“哼”封不觉用居高临下的眼神俯视着李志远道,“看来这名字对你的刺激相当大啊早知如此我也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的了。”他说着,又竖起了第二根手指,“那么接下来,请你再回忆一下,你是怎么把我抓来这警局的又是在哪里看到了有关我的监控录像”
“我咕”李志远脑中一片错乱,剧烈的头疼让他无法集中精神,大量零乱的画面涌入其脑海,在他的眼前闪过。
“你是不可能想起来的,因为你的记忆中根本没那些细节。”封不觉道,“警局、案件、录像、被捕全是你看到我以后,在与我的对话中自行脑补完成的。”他舔了舔嘴唇,“回想一下吧从谈话之初,我就在引导你”
“你是新来的吧”
“我是报案人,是我打得110,不信你们可以查通话记录”
“不信你可以去调道路监控”
“你根据我提供的信息,补全了记忆。”封不觉接道,“从而做出了一番合情合理的推断。”
“不不是这样的”李志远双手抱头,艰难地念叨着,“你胡说八道”
“你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只有时间、地点、和受袭濒死的古玩店老板这三项而已。”封不觉无视对方,继续用冰冷的口吻说道,“而你一心想要得出的结论是凶手是谁。”他停顿了两秒,再道,“我不妨明确地告诉你凶手就是刘小雅的鬼魂。”
“啊”
叱叱
尖叫声、红衣的女人、惨白的脸、狰狞的脸、痛苦的脸、扭曲的脸、血、大量的血
一大段声音和片段似海啸般涌来,在李志远的识海中席卷而过,使他再一次痛苦地匍匐在地。
“二十二年前的那件案子,说来也并不复杂。”封不觉没有因对方的反应而停止叙述,“一位古玩店的老板,看上了隔壁花店里的女人,但那个女人没看上他。
于是,在一个冬天的晚上,老板杀死了那个拒绝了自己的女人。
那晚听到惨叫声、并第一个抵达现场的警员,是一名姓李的警长。他是名很出色的警探,当场就看出了这是谋杀而非车祸,并逮捕了古玩店老板。
然而那位老板立刻就做出了威胁。他声称自己认识一些大人物,这些人可以保证他不用进监狱,还可以让李警长失去工作、甚至失去在社会上立足的能力。
李警长听了一会儿,便发现那位老板并不是在虚张声势,他发现对方所说的情况极有可能变成现实。
他动摇了
他意识到即使自己做了正确的事,对方也未必会受到应有的制裁,而他自己的前途乃至人生都将赔在这个案子上。
就在他动摇之际,那名老板又对他展开了利诱。
当时的李警长刚结婚不久,女方的收入比他多,让他在娘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诸多的诱因之下他妥协了。
他帮那个老板重新处理了现场,做了虚假的取证,甚至教了对方笔录时应用什么说辞。
一件凶杀案,就这样变成了交通意外。”
封不觉用近乎冷漠的神情讲述着这段往事,但作为听众的李志远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其情绪已到了失控崩溃的边缘。
“七天后”觉哥顿了几秒后,再道,“刘小雅自己为自己报了仇”他又是诡异一笑,“呵说来也巧,那天正好是你去古玩店老板那里拿报酬的日子。那厉鬼就当着你的面,将杀死自己的凶手折磨致死了她之所以没有顺手把你也杀掉,是因为在那老板咽气之前,你就已经疯了。”
话至此处,李志远突然停止了颤抖。
“怎么想起来了是吗”封不觉看着他道。
“是啊”李志远从地上站了起来,“两天后我在医院里自杀了”这一刻,他已面若死灰,整个身影都成了半透明的,“而那之后的记忆一片混乱”
“很正常。”封不觉道,“我不是已经跟你科普过了吗,像你这样的鬼魂,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种无意识、无形体的状态。无法维系自身存在的前提下,也就不会有什么记忆了。”
“这些年我害过人吗”李志远的语气,已变得较为平稳了。
“还好吧”觉哥回道,“你并不算什么厉鬼,只是个地缚灵而已,也只有赶上四大鬼节时,才有能力对活人产生一点点干预。”
“那今天是”李志远试探着问道。
“中元节。”封不觉应道。
“原来如此”李志远点点头。
“这附近,一直流传着类似的传言”封不觉接道,“说是每逢鬼节,都会有独自走夜路的小混混或是酒鬼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警察带到一个不应存在的警局里审问。第二天,他们会在一个废旧的仓库里醒来,十有八九是吓个半死。然后他们还到处去跟人说可是这类人所说的话,可信度是比较低的。就算报警,警方也不可能对此立案侦查。”
“这样啊”李警长若有所思道,“可能是我死后还想要尽警察的职责吧”
“呵呵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封不觉却是泼上了一盆冷水,“二十二年前,你因亲眼见到了厉鬼杀人而精神崩溃。所以你的理智、记忆全都停留在了那个点上。正如我刚才所说的,一共就记得三条信息时间,2033年12月5日;地点,df路花鸟市场里的古玩店;事件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古玩店长。”他耸了耸肩,“你的精神无法接受和承受厉鬼杀人的事实,故而把这部分内容给屏蔽了。这就导致了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在设法破案,以解开自己的心结。”他用手指着自己的脸,“今晚,你我之间的这番对话,就是最佳的佐证。若是把我换成别人想必明晨这里又会躺着一个吓得半死的路人。”
李志远无法反驳,他沉默了片刻,问道:“那你现在想怎么样”
“怎么样”封不觉笑了,“呵呵我能把你怎么样啊我只是个诱饵而已。”
“你说什么”李志远面露不解之色。
“小东”忽然,封不觉转过头去,朝自己的左侧喊了一声。
他的声音在空阔的仓库中回响,带出阵阵回音。
“小东”李志远愈发迷茫了,他不禁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既然自己是鬼,那刚才把封不觉的钱包拿进来的“小东”究竟是谁什么如果那个“小东”只是自己的臆想,那眼下封不觉又为什么会去叫这个名字
“什么小东别瞎吵吵。”
数秒后,伴随着说话声,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走了过来。他俨然就是适才进来给李警长送钱包的那个“小东”,可李志远此刻再去细看那人的脸,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这号人。
“你好。”那人走到李志远跟前,摘下了头上的警帽,“我不是什么小东,我叫包青。”
“你又是”李志远疑道。
“我是专门处理你这类情况的人,放心,我会负责超度你的。”包青接道,“至于他嘛”他白了觉哥一眼,“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听说我今晚有任务,非要跟出来见识见识,并且自告奋勇地要给我当什么诱饵。”他摇了摇头,再度看向李志远,“其实你这种情况处理起来并不复杂,我也不需要别人来当诱饵。你看我连行头都借好了,就是为了引你出来,结果算是白穿了。”
李志远都愣了,他看了看包青,又看了看觉哥:“那他怎么”
“哦,他看了我的调查报告和相关资料,所以才掌握了有关你的情况。”包青应道,并摊开双手叹了口气,“唉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去调查一路抽丝剥茧、顺藤摸瓜这才把几十年前的案情给翻出来的。这小子倒好80的内容都是我事先就理清楚的,自己也就推理了20左右,还在那儿瞎显摆”
“说什么呢”封不觉站在那儿一甩头发,一脸欠打的样子,“本大爷这么热心地来帮你抓鬼,连鬼境都给你破了,你还在那儿唧唧歪歪的拆我台,合适吗”
闻言,包青摆出一张正经脸,一言不发地对封不觉竖起了中指。
封不觉见状,也是双手一同祭出中指,予以回击。
男人的友情就是这样,互相侮辱、挖苦、乃至肢体冲突比较频繁的两人要么是死对头、要么是死党。
“你别理他,就你那鬼境,我分分钟用灵力给破了,哪儿像他只会靠张嘴。”数秒后,包青收起了中指,对李志远说道。
“喂你干嘛用安慰的语气跟我说这个”李志远的嘴角抽动着,“仿佛你说我弱我反倒会很欣慰一样”
“我呸”另一边,封不觉又不服了,“你这种纯粹靠力量驱鬼的做法,明显就是二流不三流手段。”他煞有介事地言道,“一流的驱鬼大师,都是想方设法解开冤魂厉鬼的心结让他们了却心愿,自然度化的。”
“行了行了少跟我强行装逼”包青虚着眼道,“你以为我调查那么多资料是想干嘛呢吃饱了撑的啊如果我要用力量搞定的话,直接用灵力把他轰成渣不就行了费那些事干嘛”他鄙夷地看了觉哥一眼,“我之前那句话说的是用灵力强行破鬼境,又不是用灵力强行驱鬼,你别自说自话地给我偷换概念。还有”他将封不觉上下打量一番,“你丫啥时候成驱鬼大师了还一流大言不惭也有个限度好吧你现在丝毫灵力都动用不了,除了能灵视和灵触以外完全就是个普通人,充其量算个先天阴阳眼罢了”他抬手比划了一下,“莫说是什么驱鬼大师,就是跟一般的狩鬼者比较也还差得远呢。”
“啧啧啧”封不觉摇头晃脑地狡辩道,“仅用能力来评价我,实在是”
“撇开灵能力不讲的话你不就只剩扯淡能力了么”包青打断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就你刚才唬弄老李那番话,我也是张口就来啊。”
“还叫上老李了啊”在一旁插不上话的李志远念道,“这俩家伙突然就在那儿自顾自地扯了起来,还改变了对我的称呼到底是闹哪样啊”
“好啊,你来啊。”封不觉道,“先来段儿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听听。”
“你当那是报菜名儿呢”包青吼道。
“我说”李志远可有点儿忍不住了,他试着叫停那两人,“二位”
但那两个家伙好像还是不想理他的样子,仍在相互吐着槽。。
“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得胜利,不拿群众一针线,群众拥护又欢喜”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
“我说”
“不许调戏妇女们,流氓习气要除掉,不许虐待俘虏兵,不许打骂搜腰包”
“红丸子,白丸子,熘丸子,炸丸子,三鲜丸子,四喜丸子”
“你们俩给我适可而止啊混蛋”终于,李志远忍无可忍了,他大声咆哮起来,“老子赶着去投胎呢混蛋要杀要剐要度要灭都给我赶紧的啊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