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不觉被唤醒之时,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了黎若雨的床上。
当然了,这也可以说是他自己的床,至少几天前还是
睁眼的瞬间,封不觉就尝试着移动身体,但他发现只有头部能做小幅度的活动,脖子以下是丝毫动弹不得的状态。可是他的四肢及身体上也并没有受到手铐或布条之类的东西固定,看上去只是很自然地平放着而已。
“喂喂”封不觉视线平移,很快就看到了正站在床边俯视自己的黎若雨,“这是什么情况”
“纵然是你也会有心理盲点啊。”若雨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平静地回应道,“因为我与你同桌吃饭,你就想当然地认为我不会在菜里加东西”
“正常来讲,就算你没坐下来和我一起吃也不会往菜里加什么东西的吧”封不觉不禁吐槽道,“话说你今天突然就买菜做饭原来是这个目的啊”
“没错。”若雨很坦率地回道,“虽然直接把你打晕也不是不行,但我还是更倾向于这种比较温和的方式。”
“那个你到底是憋着干嘛呢”封不觉斜视着对方道,“如果你是想把我给那啥了,应该还有更温和的方式比如直接跟我说一声之类的,我想我回绝你的几率是极低的”
“呵你这个小流氓”忽然,有个男人的声音从房间另一侧响起,“居然敢调戏咱科长大人的表外孙女”
这个声音很陌生,封不觉可以确定是第一次听见。令他感到惊讶的是自己竟没有“感觉”到房间里还有这么个人在。要知道,如今的觉哥,可是连“地球在自转”都能感知到的存在;但这个男人,却能让他无法察觉,这无疑不是个普通人。
“喂你又是哪位啊”封不觉循声转头,并问出了一个自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的问题。
其实,在对方说出“科长”二字的时候,他就推测出这是一名“九科”的成员。但他还是问了一句,想听听对方的自我介绍。
“鄙人九科副科长。”那人不卑不亢地回道,“姓齐,单名一个治字。”
在齐治说话的时候,封不觉已迅速将其打量了一番。这是个看上去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相貌俊朗,头发梳理得很整齐;他上着一件长袖t恤,下身则是条革制的长裤,全身都透出一种居家男人的气质。
值得一提的是此刻,齐治正坐在一张椅子上,而阿萨斯竟匍匐在他的膝盖上前者还在给后者顺毛。
“喂那个吃我的、住我的、并自称是来保护我的家伙对就是你”封不觉和阿萨斯对上眼儿后吼道,“我都躺这儿了,你在干嘛呢”
“喵”阿萨斯很舒服地伸了伸脖子,慵懒地回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这种惬意的状态,不就是这两人对你没有威胁的最好证明吗”
“呃”封不觉无言以对。
“好了,封不觉,别在那儿瞎咋呼了。”齐治接道,“我一个七八十岁的人,在这饭点儿还出来跑外勤,也挺不容易的不是你就当体谅老人家,让我早点办完事回去吃饭吧我告诉你,我老婆最讨厌反复热菜了,热两回以上就要提刀杀人。”
“嚯又来一个”封不觉不禁想起了古科长也是长得像三十,但自称七十六来着,“你们九科的男人都挺会保养啊”
“这叫超灵体。”齐治的回答和古尘当初的说辞一字不差,“和保养没关系。”
若雨也在旁边补充道:“齐治爷爷和我的姑姥爷同辈,确实已经七十多了。”
“好吧好吧随便了。”封不觉即刻问道,“你们用药把我麻翻,又用阵法把我定在床上,究竟是准备干嘛”
“自然是准备处理一下你身上发生的异变。”齐治回道。
“处理”封不觉虚着眼,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又道,“怎么处理谁来处理”还没等对方回答,他又用极快的语速接道,“我事先声明无论你说的处理是哪种形式的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由若雨动手。”
“呵”齐治笑了,他看了看觉哥,又看了看若雨,随后再将视线移回觉哥脸上,“抱歉,这丫头道行还不够,必须得由我动手。”
“哦”封不觉应了一声,摆出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偏过头去,“劳驾请把我打晕先。”
“其一,如果能在你晕过去的状态下搞定,那我们也不必把你弄醒了。”齐治回道,“其二,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把这个话题往一种猥琐的氛围上带”
“算了齐治爷爷,他就这样儿”若雨扶额摇头,“你只管动手,别理他。”
“你瞧瞧,若雨丫头都替你觉得丢脸”齐治说着,轻手轻脚地将阿萨斯放下,并站起身来,走到了床边。
“慢着”封不觉见对方逼了过来,全身一阵紧绷,“动手前,你能不能先解释一下这事儿的前因后果,还有你具体要怎么做”
“可以啊。”齐治用很随意的语气回道,“今天下午,咱们雨大小姐心急火燎地跑来九科本部,直奔科长办公室,跟她的姑姥爷,即咱们的科长大人汇报了你的情况”
“我哪儿有心急火燎”若雨这时在旁嘀咕了一句。
不过齐治没理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而咱们科长大人呢他可是日理万机、公务繁忙、借口诸多、臭不要脸的。于是,他就想了个下药的点子,并差遣我过来跑一趟”他抬起双手,做了个打引号的手势,“见机行事。”
“嗯见基行湿是吧”封不觉念道,“这指示还真是”
“我刚才已看了一下你的状况,也请教了阿萨斯的意见。”齐治无视觉哥的吐槽,接着道,“基本上可以确认是某种高位生物用其力量解放了你体内的潜能。”
“所以说这是好事”封不觉疑道。
“大概是吧”齐治回这句时,神色略有变化。
“喂大概”封不觉听到这词儿就感觉不妙。
“在今天以前,但凡灵识达到一定修为的人,都能看出你根骨不正。”一旁的若雨接道,“但现在”
“现在连我都看不出你的根骨到底如何了。”齐治接过话头道,“我还从未在人类身上遇见过这种情况,纵然是妖魔鬼怪我也能看出几分虚实,但你我看不懂。”
“怎么个不懂你说说,我也帮着分析分析。”事关自己的身体,封不觉还是很上心的。
“我还是举个形象点的例子来说明吧。”齐治想了几秒后,回道,“如果把人比作一瓶水,那么,根骨决定了这个瓶子的形状,而天分决定了这个瓶子的极限容量和水的累积速度,至于瓶子里有多少水,即你目前有多少实力这就得看具体修行了。”他顿了一下,“以若雨为例,她就属于根骨极佳,天分也很高的类型;不过她并不是专职的狩鬼者,也没有从小接受严酷训练什么的,只是她外公外婆有时会提点提点她所以,我们可以将其视为一个端正的、巨大的、但是里面只存了一点点水的瓶子。”
齐治讲解这些的时候,若雨也是一脸听课的表情,认真地听讲着,看起来她对觉哥的事情也挺上心的。
“而你封不觉。”两秒后,齐治将双手在胸前交叉,微蹙眉头道,“起初我听说你根骨不正,但天分不差,也就是形状不那么端正、但容量还可以的意思。可眼下据我观察,你现在已经不是一瓶水了。”
“不是水,难道还是酱油么”封不觉接了一句。
“诶你说得还真对。”没想到齐治点头回道,“确切地说你不是一瓶酱油,而是一坨不知道被装在什么容器里的、已经粘稠到像固体一样的酱油块。”
“反正不正常人”封不觉又道。
“不不不”齐治摆了摆手,“这不是正常不正常的问题”他微顿半秒,“你简直不是人。”
“对,我是酱油嘛。”觉哥自嘲地念道,还翻了个白眼。
“呵呵”齐治轻笑两声,“算了,等你修为到了,有些事情不用我解释你也会懂,没准你还能反过来解答一些我的疑问呢。”他说着,就撩起袖子,“那么现在我就先传你十年功力,以解燃眉之急。”
“诶有这等好事”封不觉先是一喜,随即又是一疑,“等等燃眉之急是指”
“哦忘了告诉你,你的潜能过剩,觉醒之后凝滞不散,这便导致你的灵脉具堵,魂络不畅,从而引发了灵体自噬。”齐治回道,“若不是你此前练了遁甲天书,多少积攒了一些灵力半天之内,这股力量就会把你的体能耗尽,并开始侵吞你的命数。”
“我勒个擦”封不觉虽不会恐惧,但听到这种事也会不淡定的。
“还好”齐治这时瞥了眼若雨,“这丫头汇报得很及时,当天就把我找来了,要是拖上个一两天,没准你会被自己体内的力量给活活耗死。”
话至此处,齐治好像想到了什么,随即用玩笑的口吻对觉哥道:“小子,这可是救命之恩,你懂的。”
“啊,我知道了。”封不觉应了一声,转头对若雨道,“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监管你本就是我的职责,分内事无需言谢。”若雨的回应倒还是如水般淡薄。
不过他俩话音未落,齐治却已伸手朝着觉哥脑门儿上弹了一下
“啊呀”觉哥吃痛叫了一声,立刻瞪向齐治道,“喂你这是干嘛”
“人家救了你一命,道声谢就完了吗”齐治语气怪异地问道。
“哦”闻言,封不觉神情一变,他隐隐感觉到这位副科长有点想给自己助攻的意思,“前辈的意思是”
齐治还没回答,若雨如刀锋般的目光和话语已齐齐杀到:“齐副科长,公务之外的话你好像说得太多了。”
“我去眼神好可怕”齐治被一个比自己小五十几岁的小辈瞪得不敢说话了,心中还在抱怨,“而且突然就改变了对我的称呼说到底这关我屁事啊古尘那个衰人叫我找机会助攻其实是在算计我吧或者就是这老混蛋自己会错意了吧”
“嗯哼”一番内心独白后,齐治清了清嗓子,扯开了话题,“好了,言归正传”他又一本正经地看向了封不觉,“总之,放任你不管是不行的。我这十年功力呢就好比是大量的、高质量的水,可以起到稀释作用,把你那酱油块变为一般状态下的酱油。不过这个过程需要时间。因此,至少在三个月内,请你再也不要从事灵能力方面的修行了。三个月后,视情况再定。”
“这样啊”封不觉道,“我明白了”他顿了一下,用很真诚的眼神望向齐治,“但是前辈啊,三个月不修行,我损失很大呀。”他大言不惭地接道,“以咱这天资,三个月的时间能取得多大的进步那真不好说您说您也七十好几了,只传十年功力给我,未免有点小气了吧怎么地也得来个六十八九年的功力才说得过去嘛。”
齐治听完这段话都愣了,而且愣了足足十秒钟。
“呵呵呵呵呵”接着,齐治就笑了起来,笑了几声后,他抬头看向若雨,“丫头,这小子挺有前途的,真的,你可以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若雨问道,看她的表情,不像是装傻,而是真不知道这话的意思。
齐治看了她的反应,当即又看向封不觉:“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话一直没跟她说啊”
“嚯这你都能看出来”觉哥惊道。
“哦”虽然封不觉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但齐治好像已明白了什么,“我好像知道姓古的是什么意思了”他在心里念叨,“哼这事儿可轮不到我管,也不需要我管。”
数秒后,齐治又正色道:“封不觉,你知道我的十年功力,是个什么概念吗”他问这个问题时,特意在“我”这个字上加了重音。
“呃”这话里感觉有陷阱,封不觉没有立即接。
“呵我这就让你知道知道。”齐治说着,就将一手摁在了觉哥的天灵盖上。
“不会疼吧前辈。”封不觉问道。
“不会疼。”齐治立刻回道。
“那就好。”觉哥心中稍定。
“但十分痛苦。”齐治的后半句话过了一秒才出口。
“喂”封不觉都炸毛了,“区别在哪儿啊”
“有啊”齐治的回答着实经典,“疼可以忍。”
“所以说这种痛苦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吗”封不觉又道。
“要不然我为什么要用阵法把你的身体固定住呢”齐治接道,“顺带一提,传授灵功和一般的灌注灵力是两个概念,其痛苦程度足以让深度昏迷的人暂时醒来,因此在晕厥状态下进行也是没什么区别的。”
“具体感觉你能描述一下么”封不觉的冷汗都下来了。
“和吹气球差不多吧。”齐治道。
“吹气球哪里痛苦了”封不觉问道。
“你是气球。”齐治回答。
“嗯”封不觉已面如死灰,此刻他唯一的期望就是传功过程能短一些,“那耗时要多久”
“一年功力一分钟吧。”齐治回道。
“你先传我一年,其他的分期付款行不行”刚才还想要人家六十九年功力的觉哥这会儿又提出了这种建议。
“靠,你以为真是吹气球啊”齐治这七八十岁的人都“靠”了,可见觉哥这话说得多不靠谱,“你当布阵、传功之类的事情很简单是不是我告诉你,咱们这行,搁一千多年前,替人画个符都得收一贯铜钱;像我这种级别的高人,上门替人看个风水,那至少也得收五两银子;至于布阵哈没个二十两你搞得定传功我呸除非你聘我当姑爷,而且还得看你家女儿漂不漂亮呢。”
“难怪道教没佛教兴旺呢,这么流氓啊”封不觉评论道。
“谁跟你说咱狩鬼者是道教的了”齐治反问道。
“那咱是”封不觉试探着问道。
“行了,别咱咱的跟我套话是吧当我看不出来呢”齐治可没有老糊涂,“少罗嗦,给我扛住了”
言毕,其右掌一击罩下,覆于封不觉额头之上。
下一秒,觉哥便觉一股浩然灵力灌顶而下。
这的确不是肉体上的疼痛,要具体描述的话,更像是一个人的灵魂,站在一道比瀑布还猛烈十倍的洪流下接受冲刷,而且冲击的力道并不会像水流般泻去,反而会持续递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