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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今枝待在“东京综合研究”这家公司,公司专门承办调查企业或个人信息,在全国各地拥有十七家事务所,今枝服务于目黑事务所。公司的特点在于委托人多半是企业,委托内容包罗万象,从潜在合作企业的业绩和运营状况,到是否有猎头公司对自己的员工展开挖角行动等,不一而足。也有委托案是调查年轻的社长与哪个女职员有染,后来查明该公司隶属于董事会的四名女职员全遭该年轻社长染指,负责调查的今枝等人也不由得苦笑。
那个自称东西电装株式会社相关人士的男子委托的事务也颇为奇特,他希望调查某家公司的一种产品。公司是一家叫orix的软件开发公司,产品则是该公司正强力促销的金属加工专家系统软件。
换句话说,这件委托案是调查该软件的研发过程,以及主要研发者的简历和人际关系等。
至于调查的目的,委托人并没有详细说明,但从他的言谈中可隐约窥知一二。东西电装似乎认定该软件窃自他们内部自行研发的系统,但仅通过产品比较实难证明,因此想找出软件盗用者。委托人认为要窃取东西电装的软件,必有内部共犯,只要调查orix研发负责人,应可找出与东西电装之间的交叉点。那时目黑事务所约有二十名调查员,其中半数被指派进行此项工作,今枝也在其中。
展开调查约两周后,他们便掌握了orix的概况。该公司成立于一九八四年,由曾任程序工程师的安西彻担任社长。包括兼职者在内,共有十二名系统程序工程师。主要是接受客户委托,进行各种程序的研发,以此追求企业发展。
该公司研发的金属加工专家系统的确有很多疑点,其中最主要的是与金属加工相关的庞大技术与资料的来源。他们对外宣称,进行软件研发时曾与某中坚金属材料制造商进行技术合作,但今枝等人详细调查的结果显示,软件早已研发完成,那家金属材料制造商只是进行确认。
最可能的情况便是盗用过去往来客户的数据。orix曾与多家公司合作,有机会接触各方技术信息,其中自然包含金属加工的相关资料。
然而,这样的可能性毕竟极低。因为orix就信息管理方面与客户签有数份规范详尽的合约,若orix员工未经许可擅自将资料携出、泄露,一经发现,orix必须赔偿巨额罚金。
因此,东西电装的软件被窃是合理的推测。orix与东西电装完全没有联系,而且,东西电装的软件从未离开过公司。即使软件内容有极大相似之处,orix仍可声称纯属偶然。
深度调查后,终于锁定一名男子,此人的头衔是:orix的主任研发员,叫秋吉雄一。
此人于一九加入,orix便突然展开金属加工专家系统的研究。翌年,研发工作已初步完成,速度之快超平常理,这样的研究一般再短也需要三年。
莫非秋吉雄一带着金属加工专家系统的基础数据投效了orix这是今枝等人的推论。
然而,对于秋吉这个人,他们的调查却不得要领。
他住在丰岛区的出租公寓,但没有在此区人籍。今枝等人通过公寓物业公司调查秋吉入住前的地址,没想到竟然在名古屋。
调查员立刻前往,却只见一栋如烟囱般高耸的大楼昂然挺立。调查员在附近打听,但终无法问到该大楼动工前是否曾有姓秋吉的人在此居住。向区公所查询的结果也一样,秋吉雄一的户籍并不在此。此外,秋吉租屋时填写的保证人住在名古屋,但其住处却空无一人。
秋吉究竟是何许人也为查明这一点,他们进行了最基础的调查,即持续监视。
他们趁秋吉不在时,在他丰岛区的公寓设置了两部窃听器,一听屋内,一听电话。同时,寄给他的邮件除了挂号与限时专递外,几乎全数拆封查看,然后再重新封好,放回信箱。当然,用这类手法获得的资料无法用来对簿公堂,但在查明他身份上则大有裨益。
秋吉似乎只在公司与住宅间来去。没人造访他的住处,也没有值得调查的电话。毋宁说,几乎连电话都没有。
“这个人活着到底有什么乐趣简直孤独得要命。”和今枝同组的男子曾望着镜头里的房间窗户说。那时,他们正坐在伪装成千洗店货车的厢型车里,摄像头设在车顶。
“或许他是在逃命,”今枝说,“才隐姓埋名。”
“比如杀了人之类”搭档笑了。
“可能。”今枝也笑着回答。
不久,他们查出秋吉至少会与一个人联系。有一次他待在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原来是传呼。今枝绷紧神经,把注意力集中在耳机上,以为秋吉会打电话。
然而,秋吉却离开房间,径直走出公寓大楼。今枝他们急忙尾随其后。
秋吉在烟酒店外的公共电话前停下脚步,拨打电话,面无表情地说了些什么,谈话期间也不忘注意四周,今枝他们无法靠近。
这种情况发生了好几次。传呼响后,秋吉一定会外出打电话。因为他绝不使用屋内的电话,今枝也曾以为他发现了窃听器,但如果真是如此,他应该会拆掉窃听器。他恐怕是养成了凡是重要电话都使用公共电话的习惯,而且纵使拨打公共电话,也绝不固定于一处,而是每次更换不同的电话,防范相当彻底。
是谁拨打他的传呼呢这是当时最大的谜。
但这个谜还没有解开,事情便朝另一个方向发展了。因为秋吉采取了令人不解的行动。
先是某个星期四,秋吉难得地在下班后来到新宿。其实这不叫难得,因为根本是今枝一行展开调查以来的第一次。秋吉进入新宿车站西口旁的咖啡馆。
在那里,秋吉与一个男子碰面。男子年约四十五岁,身材瘦小,面无表情,心思难测。今枝第一眼看到那人,心中便生起一阵不安。
秋吉从男子手里接过一个大信封,确认过后,便交换一般递给男子一个小信封。男子抽出信封里的东西,是现金。男子迅速点数后塞进外套的内袋,再拿出一张纸给秋吉。
一定是收据,今枝估计。
接着,秋吉与男子交谈了几分钟,同时站起身来。今枝与搭档分头跟踪。今枝跟秋吉,发现他直接回到住处。
搭档跟踪的人,经查,乃是于东京都内开设事务所的侦探社社长,虽名为社长,其实只有一个由妻子兼任助手的员工。
果然不出所料,今枝并不意外,因为那名男子身上有一股同行特有的气息。
今枝想知道秋吉通过侦探在调查什么。如果是与东京综合研究有关联的侦探社,并非无法可想。但秋吉雇用的是以自由工作者身份营业的人,若接触时稍有不慎,被人探出了底,后果不堪设想。今枝决定暂时继续锁定秋吉,他们照例监视公寓。
一个周六,秋吉再度行动。只见他穿着运动衫与牛仔裤,一身休闲打扮,今枝与搭档一同跟踪。秋吉的背影散发出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今枝有某种预感,感觉这不是单纯的外出。
秋吉换了电车,在下北泽车站下车。他不时以阴冷的眼神扫视四周,但似乎并未发现自己已被跟踪。他在车站附近走动,手上拿着张小纸条,不时查看门牌标志,今枝推测他在找某户人家。
不久,他停下脚步。地点是铁路旁一幢三层楼的小型建筑前,看来是供单身人士居住的套房式公寓。
秋吉并未踏入那幢公寓,而是进入对面的咖啡馆。今枝犹豫片刻后,要同行的搭档进入咖啡馆,他估计秋吉可能与人相约在此,他自己则到附近的书店等候。
一小时后,搭档独自从咖啡馆出来。“他不是约了人,”搭档说,“是在监视,一定是监视住在那里面的人。”他朝对面的公寓扬了扬下巴。
今枝想起之前的侦探,秋吉难道在请人调查住在这里的人“那我们只好继续待在这里了。”今枝说。
“好的。”
今枝叹了一口气,寻找公共电话,请事务所开车过来。但车还没到,秋吉便离开了咖啡馆。
今枝往公寓看去,一个年轻女子正往车站走去,手里拿着高尔夫球袋。秋吉跟在该女子十数米后,今枝两人则尾随秋吉。
女子的目的地是老鹰高尔夫球练习场,秋吉也进入场内,这次换今枝跟进去。
今枝继续观察,发现女子进了高尔夫球教室。秋吉仿佛确认一般目送她进去,拿了一张高尔夫球教室的简介便离开了。当天他并未再次前往练习场。
今枝对女子展开调查,立刻查明了她的身份。她叫三泽千都留,服务于人才派遣公司。今枝等人向该公司查询,得知她曾被派遣至东西电装。于是,秋吉与东西电装总算连起来了。
今枝一行乘胜追击,继续锁定秋吉,深信他迟早会与三泽千都留接触。
然而,事情却往意外的方向发展。
一段时间均无异动的秋吉,于一个星期六再度前往老鹰高尔夫球练习场,时间正是三泽千都留参加的高尔夫球课程开始前。秋吉并没有接近三泽,照样在暗地里监视。
不久,三泽千都留与一个男子比邻而坐,亲密地交谈起来,宛如情侣。
至此,秋吉离开了练习场,他的目的仿佛就是亲眼确认这一幕。
就结果而言,这是秋吉最后一次接近三泽千都留。之后,他再也不曾前往球场。
今枝等人调查了与三泽千都留言谈甚欢的男子。男子名叫高宫诚,是东西电装的员工,隶属专利部。
他们认为其中必有蹊跷,便调查了两人的关系,以及与秋吉之间的关联。然而,调查的结果并未发现任何与盗用软件相关的线索,唯一的收获是已婚的高宫诚似乎与三泽千都留发生了婚外情。
不久,委托人便提出了中止调查的请求。这也难怪,调查费不断增加,却得不到丝毫有用的情报。东京综合研究交给委托人厚厚一沓报告,但对方如何运用不得而知。今枝猜想,多半是直接送进碎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