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下官鄢陵县抚裴瞻,拜见肃王殿下”
在仔细检查赵弘润的文书,确认文书无误后,鄢陵县令裴瞻这才主动向赵弘润行礼。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因为无法确定赵弘润的身份,因此并没有向后者行礼,如今确认了后者皇子的身份,他们自然当补上这个礼节。
而期间,鄢陵武尉陈适,包括目前已陷落的临颍、西华两地的县令、武尉,亦纷纷向赵弘润见礼。
鄢陵县令裴瞻,武尉陈适;临颍县令赵准,武尉王述;西华县令徐宥之,武尉马彰
赵弘润坐在主位上,眼神逐一扫过这些位官员,半响后,他问道:“迄今为止,我大魏丢了几座城”
“回禀肃王殿下,六座。”鄢陵县令裴瞻低着头回话道:“长平、辰陵、许县、商水、西华、临颍大小县城,共计六座城池。”
六座
赵弘润虽然脸上没有表示,但心中着实吃了一惊。
因为在送往大梁的消息中,只提到长平、辰陵、许县三地,因此他还以为大魏只丢了三座城池,没想到,大魏已经丢了六个县城。
“将颍水郡的诸县图取来。”赵弘润吩咐道。
鄢陵县令裴瞻连忙命人将颍水郡诸县图取来,平铺在桌上,赵弘润站起身来走到桌旁,目光扫向桌上的地图。
原来如此,先是长平、商水,然后是辰陵、许县、再然后才是西华、临颍
对照着颍水郡诸县图,赵弘润这才意识到楚军至今已对大魏发动过三波攻势,这三波攻势攻陷了大魏足足六个县城,眼下的鄢陵,显然是楚军第四波攻势的攻克目标。
“其余四座城池的县令、武尉们呢”
赵弘润转头瞧了一眼在座的诸位文官武将,尤其是临颍、西华两地的县令与武尉们。
只见这些位官员们对视一眼,面色有些难看地低下了低头。
看得出来,他们有些悲愤,也有些羞愧。
良久,鄢陵县令裴瞻低声说道:“回禀肃王殿下,长平、辰陵、许县、商水四县的军民,没能逃过楚军的阻击那些位大人只来得及将楚军进犯的消息传于后方”
“是嘛。”赵弘润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回头对宗卫吕牧说道:“吕牧,记得将长平、辰陵、许县、商水四县六县记下,但凡是英勇抗拒楚军而牺牲的勇士,事后均要上报大梁,由朝廷给予嘉奖、抚恤。仔细点查,尽量不许遗留,那皆是我大魏的勇士”
“是。”宗卫吕牧抱拳领命。
这位肃王殿下
鄢陵武尉陈适有些意外地瞧着赵弘润,他没想到这位肃王殿下虽然年幼,但是也懂得收买人心。
而这时,赵弘润转头望向屋内的众文官武将,沉声说道:“诸位,暂时将悲痛藏在心底吧,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击退楚军,使我鄢陵不至于沦陷。不知鄢陵的防守由哪位负责”
听闻此言,屋内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鄢陵武尉陈适。
见此,陈适站出来抱拳回道:“回禀肃王殿下,目前鄢陵的防线事宜,暂由末将负责。”
“目前的大致情况如何,说来听听。”
“是。”陈适抱了抱拳,沉声说道:“目前我鄢陵收编了临颍、西华两地的守军,亦招收了不少从前线溃败逃回的败军,共计有兵士一万一千多人,至于城内百姓”
他转头望向了鄢陵县令裴瞻。
见此,裴瞻连忙说道:“肃王殿下,目前我鄢陵有百姓十余万,其中有七成是来自于其余六县的难民。”
“可安置妥当”
裴瞻苦笑了两声,低头说道:“难民人数众多,仍在安置当中。”
“加快速度。天气逐渐转寒了,这些我大魏子民好不容易才从楚军手中逃出来,可莫要使他们冻死在鄢陵,还有,粮食的供应,本王从大梁出发的时候,户部已在准备粮草事宜,本王请他们走蔡河,中途转陆运至鄢陵,大概二十几日便可抵达鄢陵,你放心发放粮食吧。”
“遵命。”
一听说后续的粮草早已在途中,裴瞻心中大定。
“楚军的情况呢”赵弘润继续询问陈适等武尉。
陈适抱了抱拳,正色说道:“鄢水南岸的楚军,目测大概六万人左右,是由楚平舆郡熊琥所率领的先锋。”
“楚暘城君熊拓呢”赵弘润问道。
陈适抱拳回道:“熊拓领十万大军遥遥在后,应该是在镇压长平、辰陵、许县、商水四县”
镇压就是说在收刮四县的财富吧
赵弘润抬手敲了敲脑门,故作沉思地长吐了口气。
可能陈适见他年幼,因此说得很隐晦,但赵弘润心中其实却很清楚:像楚国这种熊氏诸侯掌权的分封制国家,要让像楚暘城君熊拓这种地方诸侯出兵,那么楚王势必得给予他们好处,比如攻克城池后收刮城中财富的权利。
毋庸置疑,楚暘城君熊拓此刻多半是在收刮已攻陷的大魏城池的财富,甚至为此肆意屠杀当地的魏国百姓,毕竟在注重血统的楚国,楚国的平民,地位都是相当低贱的,更何况是魏国的百姓。
楚暘城君熊拓这笔账先记着,本王迟早打到你暘城去
赵弘润眼中那一瞬间闪过的杀机,让时不时正盯着他瞧的鄢陵武尉陈适一阵心惊。
这时,临颍县武尉王述忍不住开口问道:“肃王殿下,请问浚水营的援军,以及百里跋将军,何时抵达鄢陵”
“这个啊”赵弘润收敛了脸上的沉重,微笑说道:“百里跋将军与浚水营已从大梁启程了,算算日程,应该在十月底左右能抵达鄢陵吧。”
“十月底”包括陈适在内,在座的众县令、武尉们均有些色变。
“从大梁到鄢陵,何须要那么久这,这有四十日了吧”陈适忍不住问道。
是的,从大梁到鄢陵,根本不需要那么久,比如赵弘润,他从大梁赶到鄢陵,日夜兼程也不过就是七八日的工夫。
哪怕浚水营有两万五千名士卒,但若是急行军的话,差不多十五日以内就能赶到鄢陵,也就是十月初,然而赵弘润却说,浚水营却要在十月底才能抵达,这两者之间可是相差了整整二十余日。
眼瞅着如今楚军强渡鄢水的势头越来越猛,谁能保证这二十余日鄢陵不会出岔子
对此,赵弘润没有细说,只装作没有听到陈适的问话。
事实上他心里是清楚的,因为正是他要求百里跋带着浚水营前往蔡河与洧水交汇,在那里筑一个水坝蓄水,完事后再赶来鄢陵。算算时日,差不多得十月底才能抵达鄢陵。
而这些话,赵弘润当然不会跟鄢陵的官员细说,否则这帮人恐怕要跳脚起来了。
“这浚水营的援军不至,这鄢陵县如何守得住”
屋内的文官武将们不禁有些心慌。
赵弘润闻言感觉有些好笑地说道:“先前没有浚水营的援军,诸位不是照样守了鄢陵半个多月么”
听闻此言,陈适摇头说道:“肃王殿下误会了,先前我等能守住鄢陵,只因楚军对鄢陵的攻势并不猛烈,不过近几日,楚军开始强渡鄢水末将怕事有万一,能否殿下派人去催催百里跋将军”
说起来,陈适恐怕是此刻屋内最希望将军百里跋与浚水营早日抵达鄢陵的人,毕竟如今他以鄢陵武尉的身份统帅着超过万人的军队,这在以往是有违规制的。
因此,希望朝廷派一位足够分量的大人物,好使他将超过他职权的兵权交割。
虽然说以赵弘润堂堂肃王的身份,是足够接掌鄢陵城内万余兵将的,可问题在于,这位肃王殿下的岁数实在是太年轻了,陈适并不认为赵弘润能肩负起鄢陵十余万军民的重责。
因此,陈适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没有提出交割兵权的话。
毕竟相比较这位还不到十五岁的肃王,他更加倾向于信任浚水营五营大将军百里跋,至少那是一位多次参加过征战的将军,名副其实的将军。
“陈武尉似乎信不过本王”
仿佛是看穿了陈适的心思,赵弘润冷不防开口问道。
屋内众人闻言不觉安静下来,纷纷转头望向陈适,却见陈适神色自若地回道:“肃王殿下言重了,末将岂会信不过肃王殿下。”
赵弘润闻言笑了笑:“当真可是本王等到现在,也不见陈武尉提出将兵权移交给本王的话啊。”
陈适闻言低头不语,而屋内众人对视一眼,也不知该说什么。
事实上,他们都明白,此时应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兵权移交给这位肃王,毕竟这位肃王是目前鄢陵身份最高的一位,但是,不止是陈适,其余人谁也没有提起。
只因为这位肃王殿下,实在是太年轻了,年轻到他们很难对其抱持信任。
就在屋内的气氛逐渐变僵之时,忽然赵弘润呵呵笑了笑,挥挥手说道:“罢了罢了,本王只是与陈武尉开个玩笑罢了。事实上陈武尉这些日子做地挺不错的既然如此,本王索性就任命陈武尉负责对楚的战事吧。”
屋内众人诧异地望了一眼赵弘润。
虽说他们也晓得这位肃王殿下其实并没有提拔任命的权利,但对方终归是皇子的身份,他的话,多少有些分量的。
如今赵弘润亲口承认了陈适,陈适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之后,当屋内众人纷纷告辞离开,宗卫沈彧忍不住问道:“殿下为何不拿回兵权只要殿下执意索要,相信这些人也不敢违背。”
“没必要。”赵弘润摇了摇头,淡淡说道:“那陈适做得的确不错,由他负责鄢陵的防线,应该不至于会给楚军可趁之机”
“可鄢陵若是不配合的话,殿下的计划不就难以实施了么”宗卫卫骄皱眉问道。
“急什么浚水营得十月底才到鄢陵,本王的计划,差不多在十月下旬才能够开始实施在此之前,就让这个陈适多费心吧。”
“就怕那陈适到时候不听话”
“不听话”
赵弘润从怀中取出一枚金令,在手上一下一下地抛着。
“那就送他一枚金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