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恐惧也能杀人
“兵法有云,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隅,不谋万世者并不足以谋一时
任何事情都要一分为二的来看,张汤此人酷毒无比,刑罚之下冤魂无数。
可是,你要看到,张汤所谋者皆为陛下,皆为大汉国,并无私利牵涉其中。
之所以会死,只是仇家太多,陛下在衡量过利害之后,选择了牺牲张汤。
然,张汤这样的臣子乃是陛下不可或缺的人。
张汤死的奇冤,即便是陛下也不可能漠然视之,一只忠犬为自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最后还被放进大锅里烹煮,在吃肉的时候,你连一声“狗肉好吃”这样的话都不说吗”
曹襄沉默片刻道:“你走之后,张汤就自杀了,是用剑割喉而死的,临死前大叫说是朱买臣等四人害死他的,从头到尾没有埋怨陛下一句。
他的母亲张氏,在张汤死后立即用席子将他包裹起来,让张氏族人抬着张汤的尸体去野外安葬。
田甲问为何不置办棺椁,张氏称:“张汤作为天子的大臣,被恶言污蔑致死,有什么可厚葬的”
后来勉强接受了田甲置办的棺木,却没有外椁。
就在半个时辰前,张氏取出家中藏金五百分给了族人,然后就换上麻衣去舂米去了。
我听人说,朱买臣一干人非常的惊惶”
云琅喝了一杯酒,吃了几颗豆子,把酥脆的豆子咬的咯吱咯吱的冷笑道:“我弄死了黄氏,余祸到现在都没有清理干净,这还是陛下主动出手的。
他们弄死了陛下的狗,你以为就不用付出代价吗”
“你是说朱买臣这些人会倒霉”
“朱买臣好歹在受降城有大功于国,或许能逃出生天,至于其它三位,生死难料。
你看着,那些人什么下场我说不准,张安世一定会享受父亲的恩荫,进补为官,至少是郎官,不会比你当初担任的官职小。”
曹襄听了云琅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就不再说云琅愚蠢的话,准备说点别的事情的时候,忽然对云琅脸上尚未消散的可疑红晕很感兴趣。
“你去了春风楼”
云琅知道这件事瞒不过曹襄,就干脆点头承认。
曹襄如同发现新大陆一般一跃而起,扯着云琅的袖子道:“你今日去过了,我还没去过呢,再去,再去。
我知道你光顾的是老板娘,问题是你亏大了知道吗
春风楼里的小甜美人只要笑起来,脸上就有两只酒窝,天啊,我每次都要把酒倒在她的酒窝里才慢慢吸吮,你知道,脂粉香混着酒香一起下肚,这才是真正喝酒的模样。”
“我本来想去烧那座楼的。”
“那就烧啊,再等一个时辰等天黑烧,到时候我兄弟守在楼阁门口,眼看一干裸男猪突狼奔岂不妙哉”
“好好坐着,哪里都不去,我告诉卓姬离开那个污秽之地。”
“可惜了,好多人就是冲着五华夫人的名头去的,却从未见过五华夫人,卓姬被你赶走了,春风楼的名头就会弱一半,多好的地方啊,兄弟们聚个会,唱个歌,享受一下温柔从来都被服侍的妥妥帖帖。
现在完蛋了。
对了,你让卓姬干什么去了“
“卖书”
“可惜了,好好地一个美人儿不跳舞唱歌,偏偏跑去卖书卖书应该是丑庸这样的家伙就能干的事情,太可惜了。”
云琅笑道:“这样挺好。”
曹襄仰面朝天躺在地板上无聊的道:“很没意思啊,一想到等着看朱买臣这些人的下场还需要好久,这中间无聊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云琅喝口酒正色道:“儿宽老贼如今正在上林苑里大肆的开垦良田,你这个少卿怎么会这么清闲”
曹襄懒洋洋的道:“你不在,我才不愿意多干活呢,能把兵将拉过来屯田的人,我往跟前凑什么,万一被人家说我勾结兵将,那就太没意思了。
反正,我干不干的,都有一份功劳领,不给他捣乱就不错了,他儿宽老贼难道还敢官我的事”
云琅辞官,曹襄的怨念很重,现在已经很讨厌回长安了,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阳陵邑胡混。
“打铁还要自身硬啊,别看我们笼络了很多人,这些人也都是才干之辈,越是才干之辈,就越是心高气傲。
我们自身的能力都不如人家,将来如何让人家心服
该做的事情还要做,靠关系虽然能显赫于一时,时间长了是不是草包就会被人家一眼看透。
农事说起来是见效最慢的一种立功方式,可是一旦开始叙功,只要是明眼人,就不敢忽略掉你的功劳。
到时候你就能笑呵呵的对那些才干之辈们说:你们一个劲的去发挥自己的才干吧,不论好坏,都有我来托底,不会出大乱子的。
那个时候,你才是众望所归的宰相人选。”
“我为什么要当宰相呢你没发现现在的宰相没法子干吗我舅舅把宰相的权力压榨到了什么程度你难道不知道么
公孙弘当年气干云霄的准备干一番大事业,结果呢现在变成了一个会行走的人形印鉴,很多时候,重要的事情我舅舅都通过尚书令来传达。
前几天去了宰相府,那里边的人一个个人浮于事,没有多少屁事可干,一个个抱着茶壶在阴凉下喝茶呢。”
“没让你现在就去当宰相,估计你有可能当宰相的时候,应该在二十年后,那时候陛下的年纪变老了,宰相的用处也就出来了,只要小心,不会有事。
最重要的是刘据如今被封常山王,他能不能当上太子,还需要你帮忙呢。”
“我不喜欢刘据,那个孩子不知怎么的,跟公孙弘学了一身的坏毛病。
有时候跟他说话,都能引来一大串的诘问,都是对他好的事情,偏偏要问个清楚明白,谁有功夫给他解释”
云琅将曹襄拍在桌子上的手按住,严肃的道:“解释清楚,一定要给他解释清楚。
像他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想事情的时候,一旦形成了自己的好恶观,以后再想纠正,基本上没有可能。”
曹襄怒道:“你知道的,我这人基本上没有什么哄孩子的耐性,我自己的儿子要是话多了,都会被我一脚踹一边去,别说他了。”
“他很烦你”
“那倒没有,我们虽然说话很少,相处的还算愉快,毕竟,我还是希望他能当上太子。”
云琅点头道:“那就继续保持,不要显示出不耐烦的情绪出来。”
说起正事曹襄就显得非常烦躁,拖起云琅就匆匆的向外走。
云琅无奈的道:“你又要干什么”
“谢长川家里今天开赌局,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听说有不少人去呢。
说这些没意思的事情很烦,不如趁机去热闹一把,赢点金子明日也好去春风楼。
再告诉你一声,今天是朱买臣,李文请谢长川开的局,一看就是准备大输特输的。
张汤才死了几个时辰啊,他们就被吓成了这副样子,满世界的忙着给人送钱呢。”
云琅冷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一个个好日子过腻味了,以为弄死别人自己就能好过
你看着,再过几日,他们会更加恐惧”
曹襄怪笑道:“那是啊,刽子手的刀还没有落下来的时候才是最吓人的。
走,我们兄弟今天跟谁都别客气,去了,就要大杀四方”
云琅深以为然,张汤的死对他的刺激很大,不管这人是不是好人,对云琅来说,这人对他很好,从未在任何事情上为难过他,不但没有为难过他,还帮了云氏很多,这份情谊要记住。
兄弟二人跳上马车,一粒怪笑着向谢长川的府邸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