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在这件事情上,您必须态度强硬。”
眼见彩云之南有些迟疑,张良当即劝道,态度斩钉截铁。
张良深知,一旦无法在短时间内,将两座要塞建设完毕,此前取得的一切战果,都将是无根之木,难以持久。
“我明白。”
彩云之南点点头,笑着说道:“子房放心,我会想办法说服大家的。”只是笑容中,却是有些勉强。
“其实对主公而言,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张良见此,宽慰地说道:“主公您只要促成此事,不仅是在湘南城邦,就是在两大行省地界,都将拥有一定的威望,对于日后的行事,大有助益。”
彩云之南闻言,果然眼前一亮,兴奋地说道:“既然子房你这么说,就算是舍下脸皮,我也要将此事处理妥当。”
说到底,但凡越是城府极深之人,其潜在的野心就越大。
张良的话,可不正中彩云之南的要害。
要不然怎么说,张良是谋圣呢他能针对主君的性格和弱点,提出不同的观点,以此达到劝说主君纳谏的目的。
相比起来,同一时代的范增跟张良一比,实在是有着天壤之别。
商议完毕,彩云之南转身离去。
张良望着彩云之南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忧郁。
“终究,还是格局太小了吗”
厅堂之内,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当天下午,联军的会谈就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也不知道彩云之南是如何运作的,总而言之,领主们大体上还是接受了张良的方案,放弃瓜分战利品的企图。
此战搜刮到的金币,除了用于发放阵亡士卒的抚恤金,剩下的将全部用于建造两座要塞,以确保桂林郡的安全。
除此之外,在驻军数量上,诸位领主也已达成一致。
桂林郡将维持十五万的常备军,其中湘南城邦共计出兵十万,川北行省出兵五万,统兵大将仍然由李牧担任。
大军将以两大要塞为核心,构建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至于兵员缺额,一部分由太平军降卒补充;不足的,则由各领地分摊。
为了达成此协定,彩云之南不得不在桂林郡官员任命上,进行了大量的让步。作为此战发起者的彩云城,对桂林郡的掌控,却几乎等于零。
相应的,古痕箫因为贡献了大将李牧,在桂林郡将拥有最大的发言权。就连郡守人选,都是古痕箫提名任命的。
诸位领主虽然没有野蛮地瓜分桂林郡,却是没有放弃对桂林郡施加各自的影响力。其中的交易和纠葛,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好在张良的谋划,基本上得到实施。
十一月二十四日,桂平关。
约莫午时三刻,两个山蛮独立师团,终于抵达桂平关。
可惜,关内的大战早已结束。
山蛮战士们看到的,只是一座饱经摧残,残破不堪的关隘,以及关外幽深的山林中,新增的数千块墓碑,在阳光的照射下煞是刺眼。
当天下午,所有的山蛮战士赶到墓地,为战死的同袍送行。
夕阳下,这一幕显得尤其震撼。
欧阳朔站在城头之上,望着远方,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挪动一下。
将士们感觉到,自昨日得知宣武关五千山蛮全数战死的消息之后,君侯整个人一下子就变得沉默起来,常常一个人望着远方,不知在思索什么。
此等情景,也影响到关隘内将士们的心情,整座关隘,都沉浸在一种凝重的气氛当中,无法自拔。
就连立功的将士,都没有按照惯例,获得君侯的嘉奖。
裴矩见此,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按理来说,作为一个上位者,就不该将个人的情绪,尤其是软弱的一面,展现在部下面前。此等行为对上位者的威信,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因为对将士们而言,君侯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欧阳朔的任何一丝反常,都会被部下过度地解读,继而引发信任危机。
更不用说,是这样长时间的“忧郁”。
当天夜里,裴矩终于忍不住,赶到欧阳朔书房,准备劝说一番。
对裴矩而言,这是他职责所在。
昏暗的灯光下,欧阳朔的神情,却是没有什么反常的。他的手中,正翻阅着一套图纸,正是桂平关的建筑图纸。
“老臣裴矩,拜见君侯”
见此,裴矩微微躬身行礼。
“来了坐”
欧阳朔随意地抬头,声音平淡而无味,少了平日的霸气。
“君侯”裴矩欲言又止。
欧阳朔心情糟糕,不代表他的感知不敏锐。终于,他发现这位老臣,今夜的状态有些不对劲,或者说,是非常的不对劲。
他放下图纸,笑着说道:“裴公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那,老臣就斗胆了。”裴矩说道。
“但说无妨。”欧阳朔点头。
“逝者已逝,君侯当放下包袱,着眼未来,重新振作起来,成为全军的表率才是。一场失利,不该让君侯落魄至此。”
裴矩的话,确实有些直白,直白的让欧阳朔都有些汗颜。
欧阳朔闻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裴公之意,我已知晓。只是有些事情,可能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般。”
“愿闻其详”裴矩点头。
“你看”欧阳朔重新拿起图纸,道:“这两日,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桂林郡的沦陷,已成既定事实。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弥补”
“君侯的意思是”
裴矩眼中,渐渐闪过一丝亮光。
“建要塞”欧阳朔斩钉截铁,“以桂平关为基础,扩建一座足以能够跟木兰要塞相媲美的大型要塞。”
欧阳朔的想法,却是跟张良如出一辙。
“我们无法断定,敌人是否还有进取浔州郡的野心。且不管我们怎么想,桂平关都成了领地北面唯一的一座屏障。这道屏障,是数以万计的将士,用鲜血和牺牲换来的,不容有失。”
说的这里,欧阳朔的情绪,又出现一丝波动。
“短时间内,我们怕是无力收回桂林郡了。”欧阳朔眼中,闪过一丝惆帐,接着说道:“正是如此,在领地的北面就更要驻军。韩信率领的豹韬军团,既然无法驻扎在桂林郡,暂时就让他们在这座新的要塞,扎下根基吧。”
“可行。”裴矩点头认同。
“这座要塞,我想交给你负责建造,不知你可否愿意”欧阳朔问。
“正合老臣心意。”裴矩点头。
按照欧阳朔的任命,裴矩原本是要到桂林郡赴任的。桂林郡的突然沦陷,却是让这位老臣一下子“失业”了,处境变得尴尬起来。
对裴矩而言,桂林郡的沦陷,也是他的耻辱和污点。
因此,裴矩早就想着,要亲自抹掉这个污点。负责建造要塞,可不正是他付诸实践的第一步吗
真要让他会山海城任职,裴矩心中,怕是还会有些不乐意呢。
不得不说,欧阳朔在用人这一块,确实目光独到,往往一针见血。
“新的要塞,是否就叫桂平要塞”裴矩问。
“不。”欧阳朔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声音低沉:“就在桂林郡,在这桂平关前,山海城遭遇史无前例的挫败。金龙旗的荣耀,第一次受到玷污。此等奇耻大辱,岂能一日忘却因此,新的要塞,就叫凋零要塞吧,以此纪念这一场大败。要雪此仇,就将这凋零的荣耀,重新捡回来吧”
“凋零要塞。”
裴矩咀嚼着这四个字,感受到其沉甸甸的分量。
“既然如此,老臣建议,干脆就在凋零要塞之前,镌刻一座巨大的耻辱石碑,用以时刻警醒驻扎在要塞的将士们,莫忘今日之耻辱。”
“裴公的这个提议好,就这么办。”欧阳朔点头认同。
夜已深,君臣二人再次达成一致。
“老臣告退”
裴矩望了一眼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起身告辞。
“裴公。”就在裴矩即将走出大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欧阳朔的声音,“裴公今日之警醒,无衣铭记于心。”
裴矩闻言,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君侯能有此感悟,老臣无忧矣。”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
次日,韩信率领豹韬军团,顺利抵达桂平关。
三路部队,终于在桂平关会师。
对韩信,欧阳朔自然是无比信任的。即便对面的主将是战国名将李牧,在韩信手中,怕也是讨不到好。
韩信的到来,也就意味着欧阳朔该离开了。
原本,欧阳朔早就该抵达天京城,却因为这一场变故耽搁了数日。也不知道这一场变故,又将对天京城,造成怎样的连锁反应。
眼见短时间内,夺回桂林郡无望,欧阳朔也只能忍痛,处理好眼下之事。当天,欧阳朔会同韩信和裴矩,密谈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第二天,即盖亚二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欧阳朔率领山蛮大军,黑着脸,重新踏上前往天京城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