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半截已在土里的人了。”陈阿七感慨一声:“膝下无儿无女,我能图什么呢只要气运录不落在东瀛人手里,不落在野心家手里,我就知足了,杨老板一定在心中笑话我,我是什么人,不过是见不得光的打死人主意的老头子罢了,居然还操这忧国忧民的事情”
“杨某没有半分不敬。”杨砚卿说道:“杨某想问一句,若是找到气运录,陈老先生准备交到谁手上”
“自然是一把火烧个干净。”陈阿七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东西留下就是个祸害,世道已经乱了,不能再乱了,杨老板,我知道此事对你来说非同小可,我先告辞,明天再来拜访,希望你可以早下决定。”
陈阿七起身离去,杨砚卿送他到门口,见他走得远了,这才回到办公室里,站在窗前立住了,陈阿七的话慷慨激昂,杨砚卿心内却很平静,刚才的一番言语中,他有意试探自己,显然对自己的身份存疑,现在,此事与气运录挂上关系,似乎就不能避了,杨砚卿心中下了决定,敲门声也响了起来,经理推门进来:“杨老板,散场了。”
“好,锁门吧,都早点回去休息。”
杨砚卿拿起桌上的帽子,看着楼下涌出的人流,不禁想到,齐石怎么样了
下了黄包车,杨砚卿看到齐石蹲在门口,双手抱着头,身子缩成了一团,看他这幅模样,料想是在曼丽那里碰了钉子,杨砚卿走近了,却闻到了一股血味儿,他的面色沉下去,一把将齐石揪起来,看到他衣裳上的血,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哥,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齐石一只手揪着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不停地捶打着自己:“大哥”
杨砚卿揪着齐石进去,首先检查他的身子,见没有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问还好,齐石想到曼丽,还有从她眼角滚落的泪滴,几乎是泣不成声,杨砚卿无奈,只有耐住性子等他平静下来,杨砚卿拿来干净的衣裳:“换了吧。”
齐石怔怔地盯着自己衣服上的血渍,悲从中来:“这是曼丽的血,也不知道她得罪了什么人,居然会这样”
齐石断断续续地将今天晚上的事情一一道来,杨砚卿皱紧了眉头:“一枪毙命,这是有预谋的,曼丽是百乐门的第一红牌,周旋在各色男人当中,会不会惹了纠纷”
连杨砚卿也这么讲,齐石越加心痛:“别人也会这么想的吧,曼丽就是惹了男人才会死得这么惨,可是我不信,大哥,这件事情我要查,巡捕房也有我认识的人,外面不是传说曼丽有不少金主么,那些金主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吧,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给曼丽雪冤”
齐石义愤填膺,宛若失去了整个世界,杨砚卿却是无动于衷,冷静下来的齐石仍然觉得心里堵得慌,他怎么也无法忘记昨天晚上的曼丽,她离他这么近,而且打扮得朴实与他坐在街边的馄饨摊,一切是那么地真实,仅仅一天的功夫,所有的一切就像个泡沫,光鲜完美,却不堪一击,瞬间破灭。
“大哥,你不会懂的。”齐石绝望地摸着衣服上的血渍:“你没有喜欢过,没有爱过,怎么会明白我现在的感受,你看着我的眼神就充满了不理解,一个舞女,我就是为了一个舞女在哭,我不管她是什么人,我就是喜欢她,我真真正正地爱过她,而且,我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是喜欢过我的。”
“所以呢现在你要为了一个死去的人继续悲天悯人明天会不会不吃不喝,只是匆忙奔走,只为了调查她的死因”杨砚卿说道:“你说得没有错,我不能理解此时的你,因为我没有资格去理解,我和你不一样。”
“有血有肉,有什么不一样的”齐石欲哭无泪地站起来,身子像喝醉了酒一般,步步虚浮,走了没有几步,就差点栽到地上:“大哥,总有一天你会懂的,你会明白的”
“休息吧。”杨砚卿说道。
扔下三个字,杨砚卿便往楼上走,走到一半,听到身后传来压抑的哭声,声声悲凄,杨砚卿嘴角微扯,这种感觉自己一辈子也不会有,因为自己并不打算为任何一个女人动心,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