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许应只觉身上有些瘙痒,急忙挠了挠。
天空中的肉色触手还在不断的分裂,从空中舒展落下,寻到新的疫人,把触手插在他们身上,吮吸他们的生命力。
许应气血充沛,那些触手一时无法靠近。
他之所以感觉到瘙痒,是感同身受。
他看到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缕缕的黑气,随着疫人的呼吸而进入他们体内,这些黑气无形之中侵蚀着他们的气血。
这丝丝缕缕的黑气进入他的希夷之域中,便被棺中少女给他的那朵火苗光芒一照,便自消散,并未影响到他。
“这些血色触手,到底是什么”许应喃喃道。
“瘟神”
大钟听到他的描述,语气凝重,道,“你看到的是掌控瘟疫天灾的天神”
“天神”
许应打个冷战,他遭遇过不少神灵,甚至自己也杀了几尊神灵,但就算是最为强大的薛城隍,也远不能与弥漫天空的瘟神相提并论
“天神居住在天道世界之中,掌握天道,手持天理,不老,不死,不灭。”
大钟道,“天道世界高远莫测,天神等闲不会下界。瘟神怎么会跑下来是了,一定是妖女的同党为了搭救妖女,血祭瘟神,造成了莫大死亡,引起奈河改道,阴间入侵”
它冷笑道:“妖女果然没安好心”
许应仰望天空,那些粗大触手的本体还在另一个世界之中,那个世界,便是大钟所说的天道世界吗
楼船还在向前航行,距离棺中少女半个时辰的约定越来越近,许应望向岸边,两岸尸体堆积如山,那是疫人的尸体。有人在尸体下堆满木柴,放火焚烧。
火焰可达五六丈高,在黑夜中显得极为夺目。
不计其数的鬼火漂浮在尸山旁边,阴风吹过,鬼火中的鬼魂立刻饱受撕裂的痛苦,面目狰狞,身躯扭曲,发出阵阵呜咽声
还有的鬼魂在火焰中挣扎,似乎焚烧他们的尸体,他们的魂魄也会有感觉一样,仿佛没有死透。
许应还看到不知是人是鬼的身影,正在一车一车的往外拉尸体,就堆在尸山旁边。
奈河岸边,隐约传来诵经声,许应循声看去,只见尸山旁有几个僧人正襟而坐,敲着木鱼,低声诵念往生咒。
那些僧人也长着烂疮,身上扎满了瘟神的触手。
这真的是棺中少女的同党所为吗
大钟有些不安,催促道:“阿应,这里瘟疫之气越来越重,以你们的实力,要不了多久瘟疫之气便会腐蚀你的气血防御,瘟神便会吮吸你咱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
许应摇头道:“不行君子言而有信,我答应了别人,岂可食言”
大钟怒道:“召唤瘟神的人就是妖女同党,他们召唤瘟神的目的便是让奈河改道,冲击小石山,救出妖女你还以为妖女是好人”
它怒气勃发,喝道:“钟爷我才是好人你们那晚躲在我的庙宇中,我见奈河改道,你们几个生灵即将死于奈河水中,这才出手保护你们。若非要护住你们性命,我岂会被妖女重创,岂会让妖女逃走”
许应思索片刻,道:“钟爷,你对我有恩,我铭记在心,所以任由你窃取我的气血养伤。我是乡下人,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我们乡下人重恩义。棺中少女说她此行的目的为了送神,我觉得她并无恶意。”
大钟喝道:“妖女作恶多端才会被我主人禁锢,镇压在小石山。你看不出来她利用你她甚至未曾告诉过你她叫什么名字,摆明就是想利用你,用完就扔”
许应哈哈笑道:“许某一名不文,身无所长,有何值得利用之处”
他运炼神识,神识进入那朵火苗中,控制这团纯阳异火飞出希夷之域,将楼阁点燃。
火势渐渐变大,比岸边的篝火堆还要旺盛明亮。
许应将纯阳异火收入希夷之域,从船上纵身跃起,落在岸边,取下缠在腰身上的鞭子。
大钟紧张道:“阿应,当心中了妖女之计,酿出泼天大祸”
许应鼓荡元气,抡起鞭子,猛地一抖,按照棺中少女的吩咐,将空中抽去
“啪”
他手中长鞭挥出,突然,那长鞭迎风便长,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粗
这鞭子原本看起来就是普通的鞭子,而此刻变粗变长,便浮现出无数先前看不到的细节。
从前看起来像是麻绳一样的编织物,此刻竟然显露出无数鳞片来,宛如无数条无头无尾的龙蟒缠绕在一起
顷刻间,鞭长三四里,许应握住鞭子把柄,感受到长鞭的跃动,这种感觉,就仿佛自己正抓着无数条龙的龙筋,龙筋的另一端,神龙在不断跳跃
“啪”
这一鞭,狠狠抽在天空中瘟神的身上,打得瘟神皮开肉绽
天空炸开,血肉翻飞,瘟神大块大块的血肉掉落下来
许应呆滞。
大钟也当了一声,抽搐一下,钟声暗哑。
许应心脏暂停跳动,棺中少女让他向天空抽鞭,他原本以为只是简简单单的抽几鞭罢了,其中或许有送神的含义。毕竟民间有类似的风俗,闹瘟疫的时候,人们敲锣打鼓,放火烧船,期望能吓走瘟神。
他没想到的是,鞭势暴涨,竟然真的向那广大无边的瘟神抽去
伴随着这一声鞭响的是呼啸的狂风,风助火势,那艘楼船的火势越来越猛,火焰点燃船体
狂风呼啸中,燃火的楼船从河上飘起
先前他曾去关注这艘船,此刻才来得及看清这艘船的细节。
只见楼船是朱红色船帮,金色船体,船的四壁,绘着古老的神图。
两侧的神图画的是凤凰衔木,筑巢点火,涅槃重生。
木船前端的图是朱雀图,一片大火。
木船后端图是祝融图,一尊面目狰狞丑陋的神站在火海中央。
楼船一边迎着狂风飞上天空,一边变得越来越大,船上的火势也越来越凶
楼船越来越大,顺着风越来越高,烈火焚天。
突然,船壁上凤凰起飞,朱雀振翅,祝融御火,船上的大火弥漫,将天空烧得赤红一片
天空中,瘟神触手被烧得滋啦滋啦的冒着油光,那些蠕动的莫大触手在火焰中扭曲,颤抖。
许应眼角跳动,他不但鞭打瘟神,还放火炙烤瘟神。
“棺中少女让我打到没有力气为止,我还要继续吗”
许应想到这里,心中一横,猛地向后拉动长鞭,心道,“神灵老爷说我触犯天条,官老爷说我违反王法,无论阴间阳间,都没了我的活路今日鞭打天神,也不过是天界没有我的活路罢了许某有何惧哉”
少年收鞭,肝胆中生出满腔豪情,挥鞭便向天上的瘟神抽去:“若是能化解这场大疫,那么鞭笞瘟神,又有何妨瘟神,我送你一程”
他用力收鞭,长达三四里的鞭子飞速缩小,来到他身边时只剩下三四丈长短。但随着他再度挥出,长鞭再度变得无比粗大,无数龙筋跃动,震得他手臂发麻
“啪”
天空中雷霆交加,长鞭比先前更粗、更长,龙筋腾挪跳跃,带着无上威能,狠狠抽在一条条瘟神触手上,打得血肉横飞
小山般大小的肉块,像是雨点一样从天空中坠落下来,天神血如瀑布般倾泻,化作滔滔血雨,将天地染红
此国叫竺度,瘟疫爆发,十室九空,到处都是尸体,无人收尸。
竺度国万千傩师遍布各地,此刻纷纷仰起头,望向天空,各自露出惊骇的神色。
只见天空中一艘火船狂风中航行,火焰熊熊,火船周围,朱雀、祝融、凤凰等神魔异象浮现,更是助长火势
天空都被火船上奇异的火焰点燃,滋滋啦啦,凭空燃烧
突然,一条长达十里的火鞭抽来,鞭子像是无数龙蛇首尾相扣,打在天空中,天空像是被抽裂,有巨大的碎块掉落下来
甚至,天空被打出的裂缝处,有血浆如同瀑布般垂落下来
竺度国一众傩师惊疑不定,天空流血,这种事情多有传说,记载于古籍或者口口相传的故事中,但亲眼见到则还是头一次
他们看不到空中的瘟神,只能看到火船和火鞭,因此才有天空被点燃、打破和流血的异象。
但毕竟竺度国是大国,国中不乏有高人隐士,能够看到天空中的异象,然而越是能看到,心中便越是惊骇。
那根长长的鞭子,一鞭又一鞭,狠狠抽向瘟神,打得天空到处都是乱窜的雷霆,打得瘟神不断抽搐
弥漫天空的纯阳异火将瘟神烧得流油,烧得扭曲,连同一道道鞭笞,让那瘟神触手不断收缩,向天道世界中挤去。
天空中,瘟神那无边无际的身体,竟然在慢慢缩小。
这尊不可一世的天神,竟然要被那火船和火鞭,撵回天道世界
棺中少女静静地站在奈河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上,衣裙随风轻轻摆动、飘然,仿佛迎风飞去的仙子。
少女很是温和恬静,只是偶尔看向天空,内心并不平静。
终于,火船腾空,天空燃起大火,随即长鞭平地而起,如龙矫腾,抽向天空中的瘟神
少女露出一丝笑容。
不过,这一鞭抽出,便没有了动静,第二鞭迟迟没有来到。
少女眼眸中的光芒黯淡下来,低声道:“这怪不得他。任何人看到如此惊骇的一幕,都很难继续下去”
她刚想到这里,突然第二鞭冲天而起,带着熊熊纯阳异火的神鞭再度狠狠抽在瘟神身上,打得那瘟神触手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神鞭掀起狂风,吹动楼船,让火势连天,把瘟神无数触手烧得吱吱作响
少女露出笑容,轻声道:“冒天下之大不韪,在炼气已经没落绝迹的今天,依旧敢于成为炼气士的人,果然与我一样,胆大包天”
她眼睛亮晶晶的,注视着天空,低声道:“召唤瘟神,付出的代价不小,换做是我便绝不可能任人把瘟神送回天道世界。我肯定会出手,将那个送瘟神的人除掉我倒要看看你们是谁”
她目光闪动,这些人纵容瘟神杀人,让奈河改道,围攻小石山,将她从井底救出,之后便杳无音信。
她知道,这里必有图谋
“我辈炼气士,逆天修行,天尚且敢逆,又岂会被尔等宵小利用”
她目视天空,突然眼睛一亮,只见火海下一个身影急速飞行,直奔火鞭扬起的方向而去
那里,正是许应挥鞭的所在
“找到你了”
少女身后,黑棺冲天,锁链飞舞,直奔那身影而去
“给我留下”
火海之下,一道比太阳还要耀眼的霞光爆发
许应还在挥舞长鞭,那根鞭子越来越长,威力也越来越强,打得天空血落如雨,至于那艘楼船,也化作熊熊火焰,将瘟神各处肢体纷纷点燃
瘟神触手正在不断缩回天道世界,即将完全回到天道世界,就在此时,天空裂开,一根无比粗大的触手从天而降,自上而下,向那长鞭升起、许应所立之地碾去
那根触手如同粗大的手指,像是瘟神动了真怒,要将敢于鞭笞火烧祂的人,直接原地摁死
许应手中长鞭原本被火焰点燃,快要烧到手柄处,一直心惊肉跳,用天眼看到那根触手从天而降,顾不得许多,立刻丢掉火焰长鞭,撒腿狂奔,叫道:“钟爷快走”
大钟受伤在身,行动没有那么迅捷,许应立刻折返回来,抓住钟鼻狂飙而去
他们上空,空间不断炸裂,瘟神触手积压得四周破碎的空间中雷火滚滚,四下奔流。
“轰”
一股无比恐怖的波动传来,掀起一阵飓风,将地面的一切连根拔起,无论树木、房屋还是山石,统统送上空中
飓风中,还有一口大铜钟连翻带滚,撞来撞去,有时候撞在树上,有时候撞在山石上,不知飞往何处。
那铜钟内,一个少年躲在里面,四肢撑着钟壁免得跌落下来。
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臂摇。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摘自主席的送瘟神,愿国泰民安,瘟神一去不回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