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有个会议,蔡教授临时过去了。”
老方没有找到蔡教授,只逮到了刘院长,却是没什么卵用,后者就是“我来吃霸王餐”的表情,明显不像是能谈事的样子。
老方压住心里的焦躁,道:“老蔡前面还和我说话呢,怎么转头就走了,他啥时间回来。”
“不一定吧,明天还不定来不来开会呢。”刘院长摊开手,道:“学校里的事情也多,不可能一走就走三四天的。”
老方心里怒骂:几千万的经费归属,你现在说你忙有什么比这个忙的
对国内的高校来说,最重要莫过于经费了。
有经费就有学者,有经费就有项目,有经费就有基建,这些都最基础的。唯一能高于此的,就是能带来经费的学者、项目和基建。然而,这种东西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便是杨锐,要说带来的经费,其实也是不多,从本质上来说,他还没有给北大或者生物系带来一分钱的经费呢。
当然,这也是他正在高速成长期,蔡教授特别回护,才没有抽提他的经费,换成其他的研究员,申请来5万元的经费,被学校抽走万,学院抽走万的多的是,若是上面还有实验室或项目的,再抽走两万也实属平常。所谓管理费,可不是金融机构的独创。
真正有资格给学校带来经费的,大部分都是到了院士级的,不仅申请的经费多,本身的项目开销还小的,才是镇校之宝。以杨锐的背景和人脉,在得到了诺贝尔奖,他都不太可能进入供大于求的水平。不过,他一旦进入,溢出的经费数额也是超量的。
普通的院士能溢出个百分之三四十算多了,一年百万左右经费的学者,等于每年才溢出三四十万元0年代就是这个水平,堂堂院士一年申请百万元人民币的经费都不能算少了。
厉害的院士不见得溢出的更多,只是经费额会高一点,不过也高不了太多,真要在6年申请到上千万经费的学者,手里都是有极厉害的项目的,反而溢出的少了。
但是,杨锐在过去一年,开销的经费已经快千万美元了,配套的人民币也有大几百万,可以说比十个院士开销的经费还要多。然而,g蛋白偶联受体更能吃经费,这么多钱算下来,溢出的可谓是负值,因为杨锐还填进去了不少钱。
唯有等到杨锐再进一步之后,溢出的金额才会多起来,到那个时候,即使杨锐每年申请到的经费,只是溢出0,也会是数百万乃至于千万级的,对于一个学校或者一个学院来说,就是妥妥的现金奶牛了,这笔钱不管是由学校还是杨锐本人来分配,只要肉烂在锅里,都是极其恐怖的。
杨锐能够不交管理费的做g蛋白偶联受体,也是有这样的预期存在。
而在老方看来,并卫生部再加教育部的经费分配,几乎要占每年的灵活经费的大部分,蔡教授此时离开,近乎于不可能。
他很有些不爽的道:“老刘,咱们也认识有些年了,你别在这个时候拿捏我。甭管老蔡之前说了什么,我要是置之不理,他总没有便宜占的,弄不好,我还能给你们整出些麻烦,趁咱们有的谈的时候,还不出来谈,等什么”
“您前两天,不是还表示没的谈吗”老刘嬉皮笑脸的,对老方的威胁毫不在意。
老方的脸红都不红,干净利落的道:“老蔡要是真的不想谈,今天就不来找我了,赶紧的,别抻着了,还得省出时间,找其他人聊呢。”
拖时间得统一思想,接触冷冻也得统一思想,不过,这个问题是刘院长和蔡教授商量过的,刘院长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下,就道:“我给老蔡打电话,不出意外的话,他明天能早点过来。”
“早点过来”老方皱眉:“多早”
“6点吧。咱们讨论会9点开,有3个小时空挡足够了。”
这样的时间安排,老方自然是不满意的,却也是无可奈何,自去与其他人商量。
第二天一早,老方、老谭、葛兴邦等人,都起了个大早,提前来到会议室里。
蔡教授和刘院长来的稍晚一点,但也都赶在了6点之前。
几个人扯开一张纸,就在上面画了起来。
总计不到3000万元的经费,被几个人扯来扯去的做分配,既是为了各自的单位和自己,也是为了其他人和各自代表的项目。
简简单单的一个数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要衍生出多少复杂的技术,可实际上,就是单纯的分钱而已。
“650万,不能再减了,否则就没有谈下去的意义了。”快要9点钟的时候,蔡教授最后写了一个数字,重重的划了两条横线,放下了铅笔,道:“杨锐今年得到的经费,就不止这个数字了,还不算其他项目来源。”
这笔钱是算三个大部门的经费,属于脱离单位能额外获得的钱,对非院士来说,上百万已是梦想,650万更是天价。
蔡教授的话不禁激起了反抗。
“经费没有只增不减的道理。”葛兴邦同是院士,语气冷然:“你不减,我们也没法谈了。”
蔡教授摇摇头,道:“我们的谈话基础,不是要减少经费的,如果你们是报着这个念头来的话,我们就看之后的情势发展了。”
连着谈了三个小时,眼瞅着就要到9点了,葛兴邦的火气也慢慢上来了,同样将铅笔一丢,道:“我知道你们想的,不就是觉得,杨锐拿不拿诺贝尔奖,明年都有多的经费拿吗我就不信了,任谁有一个诺贝尔奖的提名,明年都可以大幅度涨经费要是这样子,我弄一个诺贝尔奖的提名,是不是也能涨经费了”
诺贝尔奖提名是不公布的,但是,要得到一个诺贝尔奖的提名是并不困难的。除了来自前任诺贝尔奖获得者的提名之外,瑞典皇家科学院,以及全球多个指定的大学每年变动,也都有提名资格。
以葛兴邦院士的资格,他还真的能找到提名者。
当然,单纯的一个提名其实没什么意思,除非提名者主动说出这件事以外,没有获奖可能的提名,既不会被诺奖委员会公布,也不会被博彩集团泄露。
以自然科学奖项的严谨性和私密性来说,仅仅是寻求一个提名,是没什么意义的。
与之相反的是文学奖。在莫言获奖以前,中国是经常出现所谓的诺贝尔奖提名者的堪称最不靠谱的宣传,基本都是为了卖书而做的勾当。
也就是自然科学奖项没有书可卖,才稍稍的保持了一点纯洁,相当于去黄鳝坑里玩的时候,穿着一样。
然而,提名与提名是不同的,用充满讽刺的博彩集团的名单来判断的话,有赔率的才属于有价值的提名,相当于入围,否则,无非是自娱自乐而已。
杨锐的提名,在蔡教授看来,是极具价值的,因此,他回答的也颇有针对性的道:“能不能涨经费,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不算,要大家说了才算。”
葛兴邦就等着蔡教授这句话,不屑的笑两声,道:“难道杨锐只是去诺贝尔奖委员会混个脸熟,也要算数”
刘院长听的不高兴了,插话道:“怎么就叫混的脸熟。”
“我不知道今年被诺贝尔奖提名的有没有一千人,几百人总有吧,杨锐能进到多少位说不定转眼间就淘汰了,难道明年还要把他看做是希望之星,多加栽培国家有那么多钱让你们糟蹋吗”葛兴邦说着动了气,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道:“说什么提前商量经费,我看你们就是想危言耸听,骗取经费,别说650万了,等到尘埃落定,我怕他连300万都别想拿到。”
“什么叫尘埃落定”
“入围一日游也是尘埃落定。”葛兴邦语气森然,似乎是咬定了杨锐会迅速的从名单中淘汰。
他的话,不免令略显焦急的老方等人陷入思考。
的确,虽然杨锐得不到诺奖,仍然有可能因为政府的诺奖渴望症,反而继续获得超量的经费,但是,政府的诺奖渴望症也是有一定限度的。
如果杨锐只是入围一日游,那他的含金量就大大的缩水了。
比起几个人自娱自乐的提名投票,也好不到哪里去。
最重要的是,入围一日游,等于诺奖委员会否定了杨锐的价值,再继续投入超量的经费,也很难产生诺贝尔奖的。
“不管是pcr,还是g蛋白偶联受体,都不可能入围一日游的。”蔡教授看着几个人的表情,也是丧失了热情。
“谁知道呢。”葛兴邦自觉掌握了局面,道:“总而言之,没有现在开给杨锐650万的道理。”
“是应该降一点的。”
“300万太少了,以这个为基数,提高一点,我觉得可以。”
其他几人也纷纷发表意见。
“我们打个电话问问看吧。”刘院长突然发言,道:“按照时间算,点左右,最新的消息就有了。”
说完,他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拿起电话就拨了出去。
这年月,打一个越洋电话不是轻松的事,提前两个小时拨通,不算是提前。
其他人也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性质,就傻乎乎的看着刘院长拨电话。
9点钟。“生物工程促进会”的正式会议开始,在场级别最高的几名学者,却是皆做思考状,眼睛盯着会议室里安静的电话机看。
点一刻,越洋电话终于再次响了起来。
刘院长不管还在开会,第一时间拿起话筒,高声问:“现在什么情况好的,我知道了好的”
待他放下电话,一个会议室的人都看向了刘院长。
还好刘院长耐得住压力,重重的咳嗽一声,直接去了隔壁的会议室。
蔡教授、老方等人,依次跟了上去,葛兴邦迟疑了一下,落在了后面。
等他进入会议室的时候,房间里已是一片吵杂。
“老葛来了。”一声问候,瞬间关停了会议室里的声音。
大家皆是看看老葛,又看看会议室前方的黑板。
葛兴邦顺势看去,就见黑板上写着两个大大的数字:
5
30
“什么意思”葛兴邦的脸微有些发烫,还是问了出来。
“杨锐进了5人大名单,目前赌他得诺奖的赔率,是一赔三十”刘院长没有多做说明,对于学者们来说,一赔三十的概念,已经很能引起遐想了。
葛兴邦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些后悔的看向蔡教授。
蔡教授面无表情,微微摇头。现在,他自然不可能去为杨锐争取650万的经费了,那就不是成人之美,而是夺人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