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锐的爷爷杨山有一半的时间住在南湖的干部疗养院。这里是地区所在地,医疗条件更好的,老朋友也不少,方便治疗他早年留下的旧伤。
杨锐找了老妈,又带了段航,才去往南湖。
绿树鲜花的阳光下,杨锐一眼就看到了爷爷杨山。老头身体壮硕,将小小的马扎压的看不见布带,眼神却专注的盯着棋盘。
场面是极热闹的,除了负责落子的两人以外,围着象棋盘的少说还有十几个人,其中两三人积极的出谋划策,两三人越俎代庖的抢夺棋子,两三人大声呼和挑衅,唯独没有一个观棋不语的。
“这象棋下的,就像是打仗一样。”杨锐每次看到都觉得有意思。疗养院当然不是没有棋盘棋子了,就是因为老头们喜欢聚成一团下棋,谁要是再单开一个,多半是没人参与的。
就某方面来说,老干部象棋更像是篮球象棋,你多个棋盘,不是等着被人笑吗
“爸,我们来看你了。”锐妈胖乎乎的能藏肉,嗓门儿也大,老远就叫了起来。
杨山一听,老远“啪”响了大腿,大笑:“孙子和儿媳妇来了,不陪你们一群糟老头子了。”
说完,他抢着拿了一个棋子,不管不顾的拍棋盘上,说:“将军了,你们慢慢想吧。”
“这棋不对”
“不能这么下”
“没到你呢”凝聚着集体智慧的棋局顿时乱了套。坐在对面座位操作的白胡子老头举起了拐杖,高叫:“杨山啊,你小子打仗的时候就是这毛病,我算看穿你了,有你这种自己蒙头冲,不管友军的吗炮我可吃掉了”
“你吃我的炮,我换你的马,一样的将军。”杨山拎着马扎子往前,头都不回。
白胡子的指着他的脊背又叫:“咱军队攒点火力容易吗炮兵说丢就丢了走,咱们明个到二干休所下棋去我让你和那些炮筒子好好聊聊。”
“炮兵要了,骑兵就可以不要了咱明个干脆到四骑师下棋去算了。”杨山乐呵呵的,嘴上却不输人。
杨锐听的直笑,脑海中也泛起了淡淡的回忆生理的,心理的,精神的杨锐也搞不明白,且不想去搞明白。
或许有一天,自己在生物学术上的能力,可以解开这道谜题。
或许,即使自己的能力突飞猛进,也无法解释重生的秘密,但那又怎么样呢。
杨锐轻轻的抱了一下爷爷杨山,享受片刻的宁静,日后,这样的机会大约是越来越少了吧。
杨山连声说“好”,却是坚强的把杨锐给推开了,咧嘴道:“别让那群孙子看咱的笑话,对了,听你爸说,你最近搞了些了不得的事”
要是说自己儿子,他肯定不用“了不得”来形容,对孙子就不同了。
“是做了些事。”杨锐没啥不好意思的,一五一十的说了自己最近干的一系列事儿,锐学组也说了出来,只是未多做解释。这种学校组织,不到生效果的时候,谁又能猜得出结果,没有一系列的细致工作,学校组织能延续下去的极少,也不会有人真的在乎。
杨山亦没有注意到,但相比杨锐赚到的几千元,他显然更在意杨锐到报纸杂志上表了文章,听到此处,就嚷嚷道:“报纸带了没赶紧的,趁着老家伙们都在,我得好好说一说,咱们老杨家三代大老粗,也该出个认字的了”
“爸,咱家三代谁不认识字啊,您不是自己都能读报纸了。”锐妈拉了老爷子一把。
杨山摇的头乱炸:“我是认识字,字不认识我。要印上去,才算是认字,懂吗这可是政委当年说的,就杨峰那小子,也算是半个文盲,要不能一直升不上去”
一听是政委说的,锐妈也没辙了,转身对段航道:“把报纸拿来吧。”
杨山是个认死理的人,偏偏最佩服他年轻时的团政委。事实证明,认死理也是有好处的,虽然不像是外公一般圆滑,杨山依旧顺利闯过了数次运动,健健康康的住到了干休所里,所以,和他缠政委说的对不对,最是没用的对话了。
段航甜甜的叫了一声“姑爷爷”,从人造革的包里拿了一本剪报给杨山,另有两张完整的,都是锐妈挑选出来的。
杨山满意的拍拍段航的脑门,算做表扬,然后扫了一遍,乐呵呵的回象棋国炫耀去了。
不一会儿,杨山又招手叫杨锐过去,开始当着一群人的面,再出语言攻击。
为了赚稿费,杨锐可是表了二十好几篇文章,虽然大部分都是中学生水平的,那也是印成铅字的。在这个年代,表一两篇文章的就是某单位至高无上的文艺小王子了,何况二十几篇。
在过去的几年里,不少文艺男女青年都有依靠报刊文章找到正式的工作的。和后世的写真简历或者证书相比,报刊文章在这个时代是更好的晋升之资,也是实力的证明。
只看杨山毫无顾忌的炫耀和周围老伙计的羡慕就知道了,这东西真的有用。
反而是杨锐表在国外的论文,被人弃之如履,没受到什么关注。
等杨山卖弄够了,也该到午饭时间了,杨山乐呵呵的拉着三人去干休所餐厅,然后弄了一桌子的菜,看着杨锐吃。
干休所的餐厅也是收费的,但收的很少,除了必不可少的粮票和肉票以外,标价基本属于属于白给,味道做的亦很不错,杨锐毫不客气的大吃一顿。他在学校尽管有牛肉有罐头,但总不算是无限量供应的,大锅炒菜和小炒的味道也有不小的区别。至少,学校的厨师是不怎么舍得放油的。
吃饱喝足,杨锐才一擦嘴,道:“爷爷,我这次是来找你帮忙的。”
“怎么了”杨山没在意。他已然退休了,但老关系尚在,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也没法强行用,能不能帮忙都很随意。
杨锐说了国药外贸和老外公司的开价,接着道:“我觉得自己出面不好处理,想问问您,有什么办法。”
杨山听的挺仔细,捻着一颗花生米,问清楚了,问:“你想要个什么结果”
杨锐没想到爷爷这么好说话,立刻道:“最好是都不吃亏,让别人有的赚,也不能把好处都给他们拿走了。我个人觉得,能换到外汇或者外汇券自然好,不能换到的话,直接给物品换几台需要的仪器也行,但所属权得给我,最好是现货。等高考结束,我还想着拿到大学里去用呢。要是外汇和仪器都不行这我就说不上来了,能给点啥给点啥吧,要是对方逼的不紧,不如等等看,有没有其他公司再找上来。”
杨锐手里还有上万元的人民币呢,这么多钱,在这个年代是绰绰有余了,养一两个小厂子都没问题。所以,他最担心的是老外给外汇,而国药外贸给他兑换成人民币。
要是不找人帮忙的话,杨锐觉得这种可能是大大的有,甚至是国医外贸自己都难以控制的。
现在国人,可不允许直接持有外汇,外汇券的放也很有讲究。
杨山点头,有捻了一颗花生米,问:“国企的事,怎么不问你姥爷”
杨锐“嘿”的笑了一声,没好意思说。
杨山瞥了锐妈一眼,问:“老段让他来找我的”
锐妈有点不好意思:“爸爸觉得”
“觉得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是不是”杨山的语调有点调侃,脸上倒是笑嘻嘻的。
杨锐只能保持微笑。两家老头儿闹情绪,他可不敢掺和。
杨山继续表他的不满,道:“当年就是这样,有好事他就上,有得罪人的活就找我,说是什么分工合作,奸诈”
“爸爸,杨锐和段航还在呢。”
“就得当着小辈的面,揭穿老段的真面目,免得你们以后也被骗。”杨山说到这里也笑了,舒缓了一下腰部,道:“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们选个时间,就他们来干休所来见我。对了,把那个表在外国的报纸给我留两份,我找个明白人看看。”
“我留一本样刊,再留三本单行本。”杨锐听爷爷这么一说,基本就放心了。
他干脆也没回学校,就在干休所里住了下来,这里好吃好喝的有人伺候,比学校不知道舒服多少。
当然,正常情况下,干休所里是不允许家属留宿的,只是杨山这种干部,通常都不怎么遵守规定。
杨锐轻松的把消息传了回去,6成才等人就觉得麻烦了。
不像是3o年以后,顾委才刚刚成立,老干部绝对是不好得罪的群体。
但要说不去,刚刚商量出一个头绪的国药外贸又觉得浪费。
这样拖了两天时间,还是弗兰奇受不了低效率,主动要人开车送自己到南湖,6成才也只好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