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福说自己累了,徐闲松了一口气,说道:“哦,你只是累了啊。那咱们回家去吧。回家去歇一会儿,要不再睡一觉”
徐闲一边说话,一边把背篓背好。
“不用了。”有福摇摇头,说道:“你不要管我。你就在这里摘桑叶好了,不要跟着我。如果你不想摘桑叶了,那就随便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就是不要跟着我,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
徐闲呆呆的看着有福,一脸受伤的表情。看有福继续往前走,就又跟了上去。
“你能不跟着我了吗”
有福走几步,就转身回头看着徐闲问一句,徐闲什么都不说,也不点头或者摇头,就只是一脸受伤的看着她,然后,在她往前走的时候继续跟着。
有福心中烦闷,就有些不择路,不知不觉间,居然走到了靠近村口的那块坡地。
跟着有福走了一路,看她果真走到村口来了,徐闲忽然就有些歇斯底里起来:“你还说你不是想着那个人,你若不是在想着那个人,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走到村口来”
“顾有福,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你,你你还要不要脸了”
心里的那些莫名的纠结本来就够她煎熬的了,再加上这天徐闲的寸步不离,更让她压抑得快要崩溃,再听到徐闲说这样的话,有福心里真的有些火了。
转身快走两步,到了徐闲面前:“那个人你直接说是莫大哥不就好了。是,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要脸了,行不行”
“婚约娃娃亲什么狗屁婚姻,什么狗屁娃娃亲又不是我自己愿意的。定的时候我知道吗我点头了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娘刚将我生下来,我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你这么一个娃娃亲,那时候,我连头都不会点”
“我知道什么”
“不就是想用一纸婚约把我捆起来,把我锁起来,把我关起来吗”
“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我自己不愿意,谁也别想勉强我,哪怕就是把我沉塘了,我也不怕”
“又不是没淹过。”
“反正,我六岁那年就该死的,我多捡了五年命,我也够本了,值了”
“我告诉你徐闲,我还是那句话,你想做什么,你就做你的去,我不拦着你。你去告诉我阿爷,告诉族长叔祖,告诉全村人,告诉所有人,你爱告诉谁就告诉谁去。”
“你去嚷嚷吧,去大街上嚷嚷吧,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顾有福,就是那么恬不知耻,就是那么不要脸不遵女戒,不守妇道”
“让他们把我沉塘,让他们拿大石头块子砸死我。”
“要不你就去衙门口击冤鼓,让衙门里的人,把我抓起来打板子,砍头,你去啊。”
“有本事你就去啊”
徐闲吓傻了,一边摇头,一边喃喃:“我不去,我不会的,有福,你不要这么说,我不会的”
“你不要这么说,我听着难过,有福,我难过极了。”
“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什么都没说呢,我就是,我只是”
“我你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我也,我也和你一样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那时候也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我也,我也莫名其妙的,就多了一个娃娃亲。从小,从我刚刚记事的时候,我师父就给我说,我有一个未婚妻,他给我说,叫我一定要好好的对你,一定要跟着你。”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才是好好的,好好的对你。但是,但是我一定要跟着你。”
“你赶不走我的。”
“我师父说了,让要我一定要跟着你。”
“他千叮万嘱的,从我记事,一直叮嘱到我离山。”
“我没有爹,没有娘,没有阿爷阿奶,没有叔伯兄弟,我只有我师父一个亲人。”
“他说的话,我一定要听,他让我跟着你,我就一定会跟着你。”
“你生,我生。”
“你死,我死。”
“所以,我一定要跟着你。一定”
“一定”
徐闲红着眼,睁大了眼睛,看着有福,一边说话,一边无意识的,晃动着脑袋,一边还要抽一抽,吸一吸鼻涕,眼泪也啪嗒啪嗒的,一滴一滴往下落。
哪怕话说完了,也一直这样。
有福收敛了情绪,面无表情的看了徐闲好一会儿,才说:“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徐闲,你看看你自己,哪里有男儿的模样。”
徐闲一张脸瞬间胀红,鼻翼也一扇一扇的,喘着粗气说道:“那也是被你逼的,你若是不和那姓莫的旁若无人。我何至于,何至于这样。”
“不就是欺我无父无母无族人亲属,无人可以替我做主吗”
说完,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有福,仿佛要瞪出血来。
有福愣了,旋即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不住声的冷笑道:“徐闲,你说这话当真不怕亏心吗”
“永安六年清明过后,你来我顾家,除了一身衣裳,两套换洗,身无长物。至今五年有余。有谁亏欠过你吗阿爷阿奶,我阿娘,他们那个不是把你当成自家儿孙看待”
“你吃饭,我们同桌,有啥吃啥,便有残羹冷饭,也是家中长辈,抢着就吃了,从来不曾给过我们这些小辈,也不曾让你吃过残羹冷饭。”
“你身上的衣服,你脚上的鞋,春秋的袜子,寒冬的袄子,哪一样不是我阿娘,我阿奶,一针一线缝出来的现在你的衣服鞋袜,也是我阿娘给你洗的”
“你居然说,居然说我们欺你无父无母无族人亲属”
“徐闲你可真有良心”
“顾有福”徐闲也终于忍不住了,咬牙切齿的朝着有福低吼道:“阿爷是阿爷,阿奶是阿奶,二婶是二婶,你是你我说的是你,你顾有福欺我。”
“至于说,我有没有良心。夫为妻纲,男尊女卑,这是天地正道你顾有福既然是我的未婚妻,自当以我为尊,以我为天,你还管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