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顾长庚自然知道,他们说的都算不得实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加重语气强调道:“父母在,不分家,这个可是多少年流传下来的规矩,怎么能随意就打破呢”
将顾长庚还在找借口,顾刘氏有些不耐烦了,冲着顾长庚低声嚷道:“规矩,规矩,规矩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规矩还不都是人订的”
“我看,你这是读书把自己给读迂了。”
“当年我空着手,连个包袱都不拿,就上你们家来了,你咋不说不合规矩,把我撵出去呢”
“还有有福,打从刚生下来,你就给她按照家里的男孩一般排了班辈,取了名字。咱们这乡下地方,也没有这规矩。”
“你别说什么大户人家也是这样的,咱们小门小户的乡下人,可没有人会去兴那城里头大户人家才兴的规矩。”
“再说了,哪怕是大户人家,女娃儿正正经经取名字是有的,可是按着顺序排班辈什么的,只怕也是没有的吧你咋不说这不规矩了呢”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都连佛祖和菩萨的规矩不讲了,你还来同我讲什么丑规矩”
说完,把头往旁边一扭,做出一副生气不想理人的架势。
顾刘氏难得有同顾长庚呛声的时候,更别说是怄气了。她这样一做,倒是让顾长庚失了方寸,忘记了小辈们都在跟前,连忙伸手去拉顾刘氏的手臂,同时开口哄道:“好好好,老婆子你别生气了,我也没说不答应把老大分出去,只是,这事儿咱们还是得从长计议才好。”
“咱们从长计议,行吗”
“不行”顾刘氏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同时转过头来,扳着脸,看着顾长庚说道:“从长计议,你想要从长计议到什么时候”
“老头子,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这老大已经把话挑明了,就是要自个儿分出去单过,你若不应,反倒惹得他生怨。这老二家的孩子,老三家的孩子,老四都在这儿,他们都同意让老大出去单过了,这还有什么好从长计议的呢”
顾长庚连忙拿了蒲扇给顾刘氏扇风,陪着笑说道:“是是是,老婆子你消消气,别激动,这大热天的,惹一身汗你又会睡得不舒服。”
“至于说从长计议到什么时候,我觉着,至少要等到补交了税粮之后再说吧”
“补交税粮什么补交税粮”有福到底是孩子,还不懂这些,一听到顾长庚的话,就疑惑的开口问道。
顾长庚耐着性子解释了太祖皇帝定下的,运粮入仓的规矩,说了顾成义和顾成得运送的粮食在河中被冲走了,交到大仓的粮食就会不足,就会被算成没把粮食运到。
从林粮长,到运粮人,那都是要挨罚的。
而运粮人出了意外,就得算到运粮人的家人头上。
虽然为了避免被罚,林粮长家跟着押粮的管家已经按照惯例,掏银子就近买了粮食,把这部分补了。但这损失,却还是算在他们和顾成得家头上的。
他们要和顾成得家要一家一半,把这补粮花掉的银子连同利钱,一起补给林粮长家。
一车十石麦,又是在锦州府地界买粮来补,还是在送粮入仓的时候,那价钱,肯定低不了。
粮车是粮长家的,算是暂借给送粮人用的,这运粮回来交不出粮车,也是要赔的。这买麦子的钱、利钱加上一辆粮车的钱,拢共算在一起,只怕他们每家,至少要拿出四两多将近五两银子来才行。
这些银子哪怕放在平日,都不是什么小数。更何况现如今要寻人,家里还有人要吃药,处处都要花银子。
听完顾长庚的解释,有福忽然福灵心至,说道:“我知道了大伯就是怕担税粮银子,这才闹着要现在就分家的。
顾长庚心中了然,闻言也依旧忍不住骂:“这混账东西。”
有墨看着顾长庚,说道:“阿爷,要不,您还是早些应承下大伯分家的要求吧。我觉得妹妹没有猜错。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只怕大伯的耐心并不会太好,毕竟谁都不知道,林粮长那边会什么时候派人来收钱,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就这几天,就会上门来”
“这”顾长庚面露难色。
觉察出顾长庚的为难,有墨以为是家里头银子不够,便劝道:“阿爷,银钱一时不趁手的话,咱们可以先借一借,回头等咱们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还上就好了。”
“是啊老头子。”顾刘氏闻言也劝:“二姑爷家好歹开着个铺子,这拨出几两银子来,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咱们是借,不是要,最多一年就能还上。把借据写好了,也不会叫咱二闺女和二姑爷为难。”
“是啊阿爷,您就应了吧,有福好久都没有出过门了,都快在家里窝出虫子来了。”有福扬着小脸,一脸期待的看着顾长庚,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摇晃着顾长庚的腿,做出一副撒娇的模样。
“爹,您就应了吧,大不了,我以后多再多干些活。”顾成信也紧跟着说道。
徐闲毕竟不是这个家的人,虽然眼睛里头也写满了希望顾家阿爷同意把那个坏心眼的顾家大伯分出去的愿望,却到底是没敢开口说出来。
有儿孙在跟前,顾长庚自然不好把担心老大分出去之后,会把日子过得更加不堪,更怕顾有庆会被老大带得越来越歪,这种压心底的话说出来,只是敷衍的说道:“好吧,我知道了。容我再想想。”
说着,脸上露出疲惫来:“你们都先回房吧,我累了,想歇了,这事,回头再说。”一边说,一边微微用力,捏了捏顾刘氏的手。
屋里屋外的人脸上都露出失望来,顾刘氏本想开口,想到顾长庚先前的动作,知道他是有话要同自己说,想了想,到底还是顺着顾长庚,沉默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再怎么不甘愿,也只能退出房间。
等大家出去之后,顾长庚才小声的将自己的担忧说给顾刘氏听。顾刘氏语塞,好一阵之后才说:“你就忍他吧,看你能忍到几时。”
语气里头,透着数不尽的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