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征伐,兵连祸结,最是消磨气运。
若是神祗与修道者参与,成则一飞冲天,败则万劫不复,自然需要慎之又慎。
原本武家与定侯结盟,实力倍增,以二打一,日后还有席卷定州之势,敖怒自然忍不住要插上一手,分润人道气数。
而等到武家与定侯交恶,也是立即起了退缩之念。
不过这一切,等到吴明上门当说客的时候,却又是一下转变了。
毕竟,它可是深刻知道吴明手段的,现在的楚凤郡丞李裕,都是吴明一手扶持,资助龙气。
既然一开始得了龙气资助,天道有借有还,这时就可以通过龙气施加影响。
这种影响的力量,其他人不懂,身为神道河伯的它,却是非常之清楚,因此也就出手帮了一把。
果然,南凤大军压境,连破两县,几无一合之敌。
这当中虽说是靠着水运便利,但也未尝没有气数上的作用。
否则,纵然是县城,城池也比吴明在扶桑见到的木砦与天守阁不知道大上多少,万众一心,尽发民夫守御,纵然是数万大军也可抵挡数日,又怎么可能一击就破
“如此,那就多谢了”
吴明又是一礼。
这大军列兵城下,后方的粮草物资补给就更加重要,都要倚赖水道并且周围郡县动作,以及郡内情报消息,龙宫自然也可迅速获得。
而就算这次不说,河伯主管行云布雨,日后两郡一统,要麻烦人家的情况也多得是,不得不交结好关系。
而敖怒一来与吴明有旧,二来有些畏惧吴明手段,三来也有心要借人道气数,增加底蕴,因此也算一拍即合,交谈甚欢,兴尽而别。
“大局都定,剩下的,不过一举拿下楚凤郡城,奠定气数了”
这时候,吴明回到军营,遥望楚凤郡城内的气象,见得黑狼与赤蛇还在缠斗,不由就是一笑。
“老爷,到府邸了”
轿子落下,李裕走了出来,望着冷清的街道,以及形色匆匆的甲士,不由面色就是一变:“出了何事”
旁边一个管家就说着:“敌军压境,郡尉大人不是下令全城戒严么这些就是巡视的兵甲”
“唔我知道了”
李裕点点头,旋即就是沉默,这种不安的气氛,顿时令旁边人都缩了缩脑袋。
戒严全城也就算了,现在兵甲都派到这里来,却是有意要插手我太守府防备么
管家默默思索,想到之前隐隐约约的传闻,心里更是大凜。
“走吧”
李裕一拂袖,进了府邸,几个侍女就上前帮着换衣,只是不见妻子出迎,略微有些奇怪:“夫人呢”
几个侍女的手顿时一颤:“夫人无事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李裕眉头一皱,这种威严立即令几个侍女不敢隐瞒:“只是在整治下人”
“哦我去看看”
李裕心里一个疙瘩,有了不好的预感,快步来到后宅,就见得老管家带着两个家丁,将一个担架抬了出去,上面蒙着白布,显然是个死人。
“老爷”
几人原本想快步离开,冷不防见到李裕,没有办法,只能上来行礼。
“这是谁”
李裕皱着眉头:“说”
老管家一个激灵:“是念露,因为打碎了夫人房里一个羊脂玉瓶,夫人命打四十棍,就死了”
“是她”
李裕倒退两步,眼前就似浮现出一个娇俏可人的丫鬟身影。
这是跟了他数年的老人,前几日在书房内得了恩宠,刚刚想跟夫人说提拔为妾的,想不到就这么死了。
滴答滴答
看着担架上滴出的血水,李裕的脸色也是一下阴沉下来。
他的夫人自然就是刑巨爱女,入门之前还好,但相处久了,却是越发不堪,更加善妒
原本大户人家都有规矩,丫鬟犯事,先是掌嘴、关黑屋、饿饭、唯有家奴才抽鞭子,但这打四十大棍,用的是军法壮男都撑不住完全是蓄意杀人
“走吧”
念及自己透出的口风,心知是自己害了这丫鬟,李裕面色阴沉如水,刚刚想说句厚葬,又想到自己后宅之内多是夫人的人,生怕牵连了念露的家人,只能强行忍住了。
走到后宅,一名珠钗环翠的贵妇人就迎了上来:“老爷回来了可要用晚膳”
若是平时,李裕还要与她敷衍一二,但现在,却是不想再忍,当即就道:“今日事忙,不必用晚膳了,还有今夜我去书房睡”
当即转身就走,也不顾妇人难看的脸色。
砰
背后,似摔杯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大军压境,我李家与刑家覆灭就在旦夕,一父一女,却还在想着争权夺利”
书房内,李裕揉着眉心,念及府中的人心惶惶,颇有些力不从心之感。
这时候,又自脖子下取出那块蟠龙玉佩,放在手心抚摸:“或许我得了异人相助,只有这点时运,现在时运过了,却是要衰落”
心里顿时就是发寒。
正当思索不定,心潮起伏的时候,门外又是传来一个声音:“老爷,郑先生求见”
“让他进来”
李裕打起精神,望着进来的这个家养供奉:“郑先生,你看我如今气象如何”
“请恕小人才疏学浅”
郑先生却是猛地跪下,心里却是摇头:“黑气压顶,不是败于南凤,就是被邢家夺权,下场都不怎么好可惜我已经行了连运之法,跑不了了”
这婉拒,顿时就令李裕一震,知道大事不妙,沉声道:“但凭直言,我恕你无罪”
郑先生咬了咬牙:“老爷气象,原本乃是极贵,现在却有了劫难,内外交困只是李家两代主政一方,恩泽万民,只要秉性持正,必然还有后福呢”
这是安慰居多,不过郑先生说出这句之后,心里也是一阵清明,好似看到了更多东西:“咦若是让内部劫难速发,却是十死无生,一线生机,全在外部难道”
当然,他只是个风水术士,平时也见不得多少,这时就更不敢多说。
“老爷,郭校尉求见,还带了一名道人前来”
“传”
李裕摆摆手,郑先生就藏在一边,静观其变。
片刻后,一名营正就带着一道人入内,啪地跪下:“卑职见过郡丞大人”
这郭营正,乃是李裕费尽心思拉拢的兵将,只可惜刑巨太过狡猾,到了现在也只有这个营正,自然极为重视:“快起来,发生了何事”
“郡尉大人清兵,以卑职吃兵空额为由,已经解了卑职的兵权”
“好胆”
李裕勃然大怒,这战乱之际,若是没有一点兵权,岂不是任人宰割了
这时望着旁边一名道人,见他还不行礼,也是大怒:“这又是谁”
“这位是青竹道长,卑职愿意性命保举”
这营正当即说着。
“哦那应该有点本事,只是现在大军围城,我家危在旦夕,区区一个道人,又有何用”
李裕皱着眉头。
“非也,郡丞大人岂不闻祸兮福之所倚这次南凤军前来,也未尝不是您得脱枷锁的良机啊”
青竹道人微微一笑。
“你到底是谁”李裕森然道,旁边刀甲之声传来,只要一挥手,就有家丁上前将这道人砍杀,乱刀分尸。
“鲜葩映林薄,游鳞戏清渠。临川欣投钓,得意岂在鱼大人可还记得无极道人否”
青竹老道胸有成竹地道。
“无极道人还有这首诗”
李裕面色大变,瞬间握住了挂在脖子上的玉佩:“是你”
又是一挥手:“你们都下去”
“卑职告退”
顿时,郭营正、郑先生、乃至埋伏之人都走了个精光。
“你是无极道人”
李裕面色阴晴不定,若是郑先生在此,必能看得李裕头上气运翻腾,一道龙气浮现,赤蛇眸子中浮现出犹豫、挣扎之色。
“非也只是受人之托,前来点拨大人,避过这场劫难”
青竹道人抚须微笑,心里也是嘭嘭狂跳。
他自然不是吴明。
话说吴明现在好歹也是有身份之人,自然不会做这种跑腿的事情,直接在武家点了一名道人供奉,就让他前来了。
若是李裕再强硬些,命刀斧手伺候,说不得还可见得这青竹老道屁滚尿流的场景。
“哦要如何避难”
李裕问着。
“很简单,大人已身陷险境,继续待在楚凤郡中,必死无疑甚至家族都要遭劫,不如早早投靠明主”
“你是武雉的说客”
李裕冷笑道:“我大好男儿,怎能屈从于那个牝鸡司晨的女子”
“呵呵,天数尚有阴阳,轮转不休,大人却是太过执着了”
青竹道人不慌不忙地道:“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我家主公乃是南凤郡望,再得楚凤,便是大势已成,定州之中,又有何人能挡大人此时投靠过去,便是功莫大焉,未来何愁没有公侯之赏”
“而退一万步,纵然大人不愿出仕,这献城却也是保全家族与满城百姓之道,免得生灵涂炭之劫,必然有着功德啊”